“我已经忘记了该怎样笑了。”
“总有一天，时间会消灭你的热忱，抹杀你的童真，将你变成一个不爱笑的人。”
遥想起过往，九月冷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。
苏岑吃着饭，仍是一副天真少年不知愁的样子。
“歌莉娅老师，我吃饱了。我现在去给同桌准备点饭。”
阿黛尔看着他往新的餐盒里准备饭菜，夹了特别多的烧鹅，顿时有些不满了。
“喂，这个烧鹅，我好喜欢吃的，你别一个人全夹走了!”
“知道啦。”
将餐盒装得满满当当之后，苏岑就迈着轻快的步子，赶忙朝着外面跑去。
他手里拎着的餐盒上，是胖丁的图案。
歌莉娅不知道他会喜欢怎样的餐盒，挑了很久才选中这一款。
“才刚来一天，就把家里的东西往外带，老师，你养了个賊。”
阿黛尔打趣道。
歌莉娅不说话，只是温柔地看着苏岑的背影。
“饭都给你带好啦，在竹林等我（doge）”
“快点，我要饿死了。”
前往竹林空间壁垒的路上，苏岑的脚下像踩着一片风。
林间穿来的风拨开他鬓间的发丝，露出少年清秀的脸，还有额前的伤疤。
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呢？
苏岑在问自己。
给花辞树带饭的时候，他的心情莫名地有些好。
好想快点见到你啊。
想快点将好吃的给你，看到你吃到美食时一脸满足的样子，就会很开心。
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。
这时候，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夏梦。
夏梦在从家里给他带饭的时候，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一种心情呢？
难怪她每次都跑得那么快，一边跑，还要一边呼唤他的名字，脸上总是带着好看的笑。
“梦梦……”
苏岑低声念着她的名字。
此时此刻，亦如彼时彼刻。
只是换了时空、身份、姓名。
如果不曾告别，不去远行邂逅这个世界，苏岑可能永远不知道，有些人在他心里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。
穿过空间障壁，苏岑见到了斜靠着林间长椅上的少女。
少女叼着一根草芯，双手托腮，看着天上的星穹。
鬓间的白发被风吹得凌乱，玫红的眼眸看起来有些寂寞。
摊开的红裙像一朵盛开的彼岸花，美丽又毒烈。
“饭给你带到了，花姐。”
苏岑快步走过去，送上手中的餐盒。
林间微冷，少年衣衫单薄，笑容洋溢着热情。
花辞树眸中的寂寞悄然消失不见，被一种慵懒和不满取代。
她吐掉叼着的草芯，一把接过餐盒，嘟囔着道：“怎么这么磨叽?”
苏岑坐在她身边的长椅上，轻声说道：“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跑了，只是路有点远。”
说完，苏岑就大口喘了喘气。
花辞树闻言，没有说话，揭开餐盒之后，食物的香气和热气一起扑在了脸上，她便收敛了眸中的不耐。
呼~
嗅着鼻尖在萦绕的香气，少女的眼神温和了许多，俏脸浮现出一抹迷醉。
“这个烧鹅很好吃的，快尝尝。”
一旁的苏岑托着腮，冲她微笑道。
“我知道，金毛呆头鹅最喜欢吃这个。”
花辞树夹起一块烧鹅尝了尝，鹅皮酥脆，带着蜂蜜的芳香和甘甜，鹅肉软嫩又不失韧性和嚼劲，口感十分丰富。
“嗯?金毛呆头鹅?”
苏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，她说的是阿黛尔，顿时捧腹大笑。
“哈哈哈哈！”
花辞树听着他的笑声，不知怎么的，脸上也有了些笑容。
林间的叶缓缓飘落，萧瑟又冷清。
夜色之下，少女的笑靥看起来有些冷，却又不太冷。
“歌莉娅老师做的饭很好吃吧？”
苏岑继续问道。
花辞树咽下了一口米饭，淡淡地道：“还行。”
她说的还行，其实就是很好的意思。
“明天你想吃什么？我去跟歌莉娅老师说。”
苏岑坐在她身旁，扬起脸，看着天空闪烁着的星辰。
“白切鸡，还有麻婆豆腐。另外，你让她做一些冰淇淋，要陈皮味的。”
“陈皮味的?”
“对，听上去奇怪，但是歌莉娅做出来的这种冰淇淋，有一种很清新的香味。”
花辞树说完，顿了顿，又撩了撩耳鬓的头发，矜持地道：“你别说是我想吃，你就说是你想吃，知道吗？”
“嗯嗯，知道了。”
苏岑微微笑着点头。
花辞树闻言，心情顿时大好，侧目看向他。
见他抬头看向天上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。
今晚夜空星星很少，只有三颗星辰呈品字形聚集在一起发亮。
冷月孤悬，如寒光凛冽的弯钩。
“杀破狼……”
花辞树眯着眼，轻轻呢喃道。
“嗯?”
“杀破狼是一种命格，指七杀、破军、贪狼三星，出自紫微斗数。”
“命格为杀破狼之人，一生漂泊，大起大落，亦凶亦险。”
“所以，杀破狼也被称之为绝命。”
花辞树淡淡地道。
“绝命……”
苏岑轻声念叨着，若有所思。
“时间不早了，该回去休息了。”
花辞树吃完饭，站起身将餐盒递了过去。
“你还没有告诉我，关于红舞鞋的攻略呢。”
“进入梦世界，在安歇教堂门口等我就行。”
摆了摆手，少女的红裙便隐没在了夜色之中。
苏岑带着餐盒返回圣歌教堂，还没有进门，就能听见阿黛尔和歌莉娅的对话。
“老师，我想吃你做的冰淇淋了，来一点饭后甜点怎么样?”
“滚!”
“我想吃~”
少女软软的撒娇声，和女子冷冽的呵斥声间或响起。
“死开!”
强光开始聚集，没等苏岑靠近，阿黛尔就慌慌张张地出了门，和他撞了个满怀。
苏岑险些被撞晕。
“哎哟!”
阿黛尔磕到了鼻子，顿时吃痛，赶忙用手捂住。
紧接着，伴随着金色十二芒星阵的亮起。
绚丽的伊什塔尔光流直冲天际，宛如金色的彗星。
苏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，陷入了短暂的呆滞。
这道光束，原来是歌莉娅释放出来的?
“呼，好险好险。”
阿黛尔拍了拍胸，白色的运动服下荡漾出一阵波浪。
苏岑看着不禁有些脸红，赶忙别开了视线。
“是你啊，老师现在正在气头上，别去惹她哦。”
苏岑闻言，有些忐忑地进了门。
歌莉娅站在教堂里，仪态端庄又优雅，眼神温和宁静，一点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。
但苏岑耳畔依然回响着她对阿黛尔说“滚”，还有“死开”的声音。
原来像歌莉娅老师这样神圣的人，也是会说脏话的。
苏岑觉得很惊讶，总觉得歌莉娅老师的人设有点崩塌。
“老师，我回来了。”
“嗯，房间整理好了，洗完澡后，早些休息。”
歌莉娅从他手里接过饭盒，朝着厨房走去。
走了一半，她又停下脚步，微微侧过脸问道：“明天想吃些什么？”
“白切鸡，还有麻婆豆腐。”
苏岑不假思索地道。
说完去，他又有些犹豫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。
刚刚金毛呆头鹅问她能不能做冰淇淋，歌莉娅发了那么大火。
他要是继续说，是不是也会惹她生气?
“怎么了？”
歌莉娅柔声问道。
“就是……我同桌说，老师做的陈皮味冰淇淋很好吃，我也想尝一下。”
苏岑迟疑了片刻，还是鼓起勇气说道。
阿黛尔闻言，头上的金色呆毛动了动。
这家伙，真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。
作为歌莉娅老师的心头肉，最宠爱的大弟子，我都没能得到老师的冰淇淋，凭什么你可以?
这样想着，阿黛尔骄傲地挺起了胸脯。
“是你想吃？还是她想吃?”
歌莉娅继续问道。
“都想！”
苏岑很是认真地道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歌莉娅点了点头，继续往前。
“睡前吃冷饮对胃不好，我明天给你做。”
阿黛尔闻言，顿时瞪大了眼睛，金色的眼眸里弥漫出水雾。
果然，爱不会凭空消失，只会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。
“谢谢老师!”
苏岑大喜过望，俊秀的眉眼又弯成了月牙。
于是通过手机，赶忙给花辞树发送了消息。
“冰淇淋搞定了嗷，老师答应帮我做了。”
花辞树：“我刚刚看到伊什塔尔光流了，怎么回事?”
“金毛呆头鹅缠着歌莉娅老师，想让她做冰淇淋，然后她就生气了。”
花辞树：“……”
“那女人跟灭绝师太一样，整天挎着个臭脸，居然对苹果仔这么好?”
关掉手机，花辞树一手托着腮，另一手的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面。
“是因为月镜之瞳，还是因为她看到了未来?”
看着面前少年欢呼雀跃的样子，歌莉娅面无表情。
只是在转过身的时候，兜帽下的脸欣然一笑。
她只是，想看看他的笑容，仅此而已。
洗完澡，回到房间。
苏岑发现房间里有个地铺，地铺旁边还有一个猫窝，里面趴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。
黑猫体型娇小纤瘦，非常漂亮。
看向苏岑的时候，舔了舔爪子。
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，苏岑觉得那个动作有些妩媚。
不一会儿，阿黛尔也来到了房间，看着那个地铺，又看了看铺好的床，轻轻拍了拍苏岑的肩膀，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。
果然，老师心里还是有我的，知道我要在这里过夜，还专门给我铺好了床。
“新来的，将就一下打地铺吧。我刚来那会，歌莉娅老师屋子里腾不出空间，我也是这样打地铺的。”
她话音未落，歌莉娅就走了进来，指了指那个猫窝旁边的地铺，对阿黛尔说道：“今天房间还没整理好，你睡那里将就一晚。”
阿黛尔看了看苏岑，又看了看歌莉娅。
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，有些不敢相信。
“我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老师?你让我和魔芋一起睡?”
魔芋是那只小母猫的名字，性格很高冷，一被摸就会炸毛，和阿黛尔关系一直不太好。
“你在质疑我?”
歌莉娅淡淡地道。
“不敢。”
阿黛尔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苏岑侧过脸，憋笑憋得很难受。
但是在迎上阿黛尔鼓着腮，气呼呼的表情后，他就收敛了笑容。
他记得这个师姐，可是一拳能打碎铁梨木，堪称人形高达。
“明天会给你腾出房间。”
歌莉娅说完，便出了门。
阿黛尔缩进地铺的被窝里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岑。
苏岑躺进了柔软的床铺里，能闻到淡淡的银莲花清香，和歌莉娅身上的那种气息很像。
夜将晚未晚，距离凌晨还有一刻钟的时间。
熄了灯，两人开始闲聊。
“你和白毛女的关系挺不错的。”
“还好吧，你们不也是吗?”
苏岑能察觉出来，阿黛尔和花辞树是亦敌亦友的关系。
虽然阿黛尔在提起花辞树的时候，总是会有些嫌弃地用白毛女来称呼，但从没有表现出厌恶。
冷傲嗜杀的花辞树，在提起阿黛尔时会用“金毛呆头鹅”这样的称呼，但话里也没有鄙夷。
“我和她的关系说不上好，但也不算差。”
“属于不喜欢对方，但也能玩到一起的人。”
“既然不喜欢，那为什么还要一起相处呢？”
苏岑反问道。
“没办法啊，我实在是找不到对手了。”
“高处不胜寒，没有对手是很寂寞的。”
阿黛尔悠悠一叹。
“碰上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，是一大幸事。”
“白毛女应该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“所以我们虽然看对方不顺眼，但也能玩到一起。”
苏岑虽然不懂这种感受，但也大概能理解一二。
小说里的绝世高手都是很寂寞的。
寂寞的高手遇见了另一个寂寞的高手，便会惺惺相惜。
譬如叶孤城，再譬如西门吹雪。
叶孤城身中剧毒，将死之际，期望死在剑客的剑下。
于是留下了“日落之前，紫禁之巅，一剑西来，天外飞仙”的战书。
这次对决过后，天下便已无人能让西门吹雪拔剑。
“阿黛尔，大家都说你是伊甸园里最强的学员。”
“如果有一天，我也站在了高处，我要对你发起挑战。”
少年的声音在夜间响起，清冽，又带着朝气。
站在山脚的人，仰望着山巅的神，眼里仍旧跳跃着火焰。
阿黛尔闻言，略微愣了愣，然后哈哈大笑，颇有些剑客的爽朗。
“好，我等着你变得强大起来。”
“但是在此之前，可千万别死了啊，笨师弟。”
她隐隐有些预感，这个少年未来有一天，或许真的能成为让她拔剑的对手。
笨师弟，一个让苏岑感到很亲切的称呼。
“知道了，金毛呆头鹅。”
苏岑轻轻地道。
“你刚刚说什么？”
阿黛尔气得从被子里钻了出来。
“没什么。”
苏岑赶忙闭嘴。
“我刚刚都听到了!是白毛女教你这么说的吧?真是可恶吖!”
阿黛尔快步冲了过来，压在了苏岑的杯子上，伸出手就挠苏岑的胳肢窝，肋下，还有脚底板。
“啊啊啊！别挠!好痒!哈哈哈哈！”
苏岑在床上翻来覆去，活像是一只泥鳅。
“呵呵~”
少女的娇笑声在夜间响个不停。
她和花辞树给苏岑的感觉截然不同。
花辞树孤僻冷傲，霸道绝伦，挥剑的瞬间杀气凛然。
她是冷艳的妖神，如此强大，不依附于任何人。
而阿黛尔的一言一行，都给人一种不谙世事的少女感。
会对歌莉娅撒娇，会因为歌莉娅对苏岑好而吃醋，也会因为一个绰号而气成河豚。
她不像花辞树那样的“神”，更像是一个平凡的少女，从不彰显自己的强大。
哪怕，她已经站在了让众人仰望的山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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