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气苍茫隐月光，机密筹谋夜未央。待晓晨风吹露尽，玄武门开见刀枪。血染玉阶情已尽，泪湿龙袍恨难当。金戈铁马英雄汉，从今唤作不肖郎。
武德九年六月初四，长安城，秦王府。
晨曦微露，温柔的阳光倾洒于古老的皇城之中，为宁静的长安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辉；碧空如洗，轻薄的云雾飘浮于遥远的天际，为祥和的古都勾勒出一幅朦胧的水墨。
青砖黛瓦之间时露飞檐翘角，斗拱层叠之处尽显雕梁画栋。庭院深深总有水池假山相映成趣，石径蜿蜒方见翠竹幽兰点缀其间。
秦王府最深处的院落，麦浪般的光从远处涌来，“唰！”的一下透过格子窗，照得室内白茫茫一片。
朱漆的梁柱、雕花的窗棂，黄花梨的矮桌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十几盘精致的点心。
轻巧的帘钩拢起柔软的床幔，架子床上并肩坐着三个宛若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子。
他们三个是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的嫡子女，人人锦衣绣裳、珠冠玉饰却都是满目惊恐，连呼吸也不敢大声。
这一缕晨曦仿佛触碰到了他们脆弱的神经，吓得他们在这盛夏的清晨全都有些瑟瑟发抖。
“哥！”微弱稚嫩的惊呼渗出浓浓的恐惧，头上梳着双丫髻的李丽质吓得小手紧紧地扒在哥哥的肩膀上。
“不怕。”坐在中间的李承乾抬起双手，同时把坐在他身边的弟弟和妹妹都搂进了怀里，还轻声地安慰着他们：“大哥在呢。”
“阿娘说今天外面不安宁，不让我们走出屋子，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？”李丽质的脸蛋粉嘟嘟的，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烁着对未知的恐惧。
“没事的。”李承乾的手紧了一紧，轻轻地拍了她的肩膀两下，轻声地哄她道：“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。”
“你骗我，我看到阿娘穿着铠甲出门的。”李丽质仰起小脸看向李承乾：“阿娘会不会有事？”
李承乾抿一下嘴唇，盯着格子窗外寂静的院落，他很想好好地安慰一下妹妹，可也难掩满目的担忧与不安。
他还没有开口回答，身旁的李泰轻声地说道：“阿爷说，过了今天咱们家就是天下第一家，过不去今天咱们就没有家了，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，我们都别出声，藏好了才能保住命、守好家。”
李丽质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，但是她莫名地就感觉事情大到了要命的地步，吓得她嘤嘤地抽泣了起来。
“别哭。”李承乾比她要淡定一些，虽然嘴角绷得僵紧，眼神倒还坚定：“没事，哭何必？有事，哭何益？”
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像无形的云雾弥漫开来，笼罩住了整个秦王府。
这云雾，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，使得空气都变得沉重而窒息。
它无声无息，却又无处不在，仿佛能穿透墙壁，渗透进每一个角落，将三个无助的孩子紧紧包裹其中。
时间仿佛也要凝固住了一般，每一息都带着度日如年的焦灼，每一次吐纳都有如巨石压胸一般的煎熬。
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明亮，忽然院外隐隐传来喧嚣与兵器碰击之声，渐渐地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，如同利刃般切割着他们脆弱的心理防线。
“他们会不会闯进院子里来？”李丽质惊恐地抖出了哭腔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，她使劲地往李承乾的怀里钻，闭着双眼，咬紧了牙关。
“没事没事。”李承乾心慌地抱紧了妹妹，看一眼同样焦灼的李泰又看一眼窗外。
院子里暂时还没有人闯进来，不过看来也坚持不了多大一会儿了，他四下里环视了一圈，屋子里仅有一个能藏人的红木箱子。
“来。”李承乾推着妹妹、拉着弟弟走到红木箱子边上，打开箱子，搬出里面的丝绢，这时紧锁的院门突然被人撞得“呯呯”作响，怒吼的喊杀声霸道地往耳朵里钻。
“快进去。”李承乾扯着李丽质往箱子里塞，李丽质躲进箱子里，蜷缩成一小团，她伸手支着箱子盖，止不住的泪珠子连成串地往下掉，哽咽地问道：“你们怎么办？”
“我们有我们的办法，丽质把耳朵堵住，什么都别听，不管出了什么事，你都别出声。”
李承乾说着把她的小手按下去，一下子把箱子盖上，并且迅速地锁好。
李承乾和李泰一起把外面那些丝绢抱走，全都一股脑地塞到了床底下，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巨响，院门被撞开了，许多人一涌而入地闯进了院子。
“我跟他们拼了！”李泰一把抽出随身的短剑，说是短剑也就比匕首长点有限。
李泰脸色惨白，眉头深皱，握着短剑的手止不住地抖，虽然很害怕，但还是迈开腿朝房门跑了过去。
他使劲一推门，门板丝毫未动，房门居然在外面上了锁，他回头看向李承乾，李承乾伸手一扯，拽着他走回了床边。
李承乾双手抓着他的肩膀，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：“你才七岁，你拼得过谁？”
兄弟俩都是满眼的绝望与怨恨，怨自已年岁太小，恨自已无法保护自已、无力庇护家人。
刹那间刀光剑影都映射到了格子窗上，“欻！”的一道鲜血不知从何处喷涌而起，半扇格子窗都染得通红，血腥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鼻孔。
“杀！”
“秦王的孽子一定在里面！”
“冲进去！”
“……”
“哐！”的一声，有人撞到了房门上，房门晃了晃没有开，李承乾知道房门马上就挡不住外面的人了。
“二弟，别怕。”李承乾把李泰推到了床底下：“他们要杀的人是我，你已经被过继出去了，他们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“大哥，你不当我是一家人吗？”李泰挣扎着往出爬：“阿爷说，过了今天我就不用管阿爷叫伯父了。”
“我怎么会不当你是一家人呢？记住，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亲哥，那你听哥的话，好不好？”
李泰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，李承乾连推带摁地把他塞到床底下，抬腿就朝房门走了过去，留给李泰的只有简单的六个字“你藏好，哥先死。”
李承乾离房门还有三米远，房门就朝他扑了过来。
李泰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，从床下的缝隙中向外望去，只见两扇门板和大哥几乎同时倒地。
“哥！”李泰什么都顾不得了，直接冲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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