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清风徐来的下午,像是夏日给予的奖赏。
阳光不再炽烈,而是变得柔和而金黄,如同大自然最细腻的笔触,在蔚蓝的天幕下轻轻地勾勒出丝丝缕缕神秘的线条。
几道横七竖八的身影、数声气急败坏的大骂,一个朝臣在拉拉扯扯、推推搡搡中被冰冷的铁链锁进了囚室。
庐江王府的大厅,窗明几净,透出一股庄重而典雅的气息。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,照映在庐江王幽州大都督李瑗的身上。
阳光的笼罩并未能给李瑗带来温暖的抚慰,反倒使他浑身上下直冒冷气,这冷气似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一般,冷得他几乎要停住了呼吸。
关于要不要造反,他也不知道自已有没有想好,但是他知道自已已经没有了退路。
囚禁了京中派来的使者,这本身就已经是造反的行为了,开弓哪还有回头的箭?
刚才是犹豫不决,现在是连犹豫的机会都没了,想不想造反也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了。
“唉!”李瑗深深地叹了口气,抱怨王君廓道:“你也忒性急了些。”
王君廓闻言,不甘示弱地瞪圆了眼睛,不悦地说道:“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?到头来反倒受你的数落,弄我一身的不是。”
“说你性急,你越发的急上了,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李瑗好声好气地解释道:“我是说若是能好好地问清京中之事,倒也没必要把他关起来,这样一来我们就太被动了,不是吗?”
“说来说去,你这意思不还是说我不对吗?好好好,别因为我让你被动。”
王君廓两个箭步冲到墙边,伸手把挂在墙上的青锋宝剑摘了下来,“唰”一下抽出宝剑。
他反手握剑,剑柄对着李瑗说道:“来!你一剑劈了我,提着我的脑袋去跟姓崔的请罪,你们一起进京去吧。我在地下等你,左右不过十天八日的就又见面了。”
王君廓步步紧逼式地向前,直把剑柄往李瑗的手里塞,李瑗接过宝剑,使劲地往远处一撇,冷哼一声转过身去。
王君廓就冲着李瑗的后脑勺说道:“既不肯杀我,又不敢得罪人,你便绑了我去吧,莫误了你上路的好时辰 。”
李瑗转过身来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没好气地吼道:“我岂不知你是为我好的?我几时说过怕得罪人?”
“你知道就好。”王君廓发火快,变脸也快,顿时笑容满面地说道:“那你主意拿定了不曾?”
“嗯。”李瑗重重地点了点头,深深地叹了口气:“我今以命托公,举事决矣。”
李瑗下定了决心,愿意用命来相信王君廓,跟他一起造反。
“好!”王君廓就等着这句话呢,他豪气干云地说道:“愿与公一同举义,生死不负公之托望。”
造反这么大的事,肯定是需要进行一番策划的,两个人好好地商量了半天,最后决定先招兵买马,同时拉拢更多的人加入。
王君廓不在乎李瑗怎么折腾,只要他肯折腾就行了,定下了造反大计,他就回去了。
李瑗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,得找个得力的助手才行,于是他传召燕州刺史王诜(音深)前来。
王诜也不知道李瑗突然传召他有什么事情,只收到了李瑗的手书,手书上说有紧急大事相商,他便星夜兼程地赶来了。
李瑗和王诜商议造反的事情,也没商议出什么太好的结果,主要是兵马将领都显得有些不足,造反的底气有些不够。
李瑗传令下去,通过驿站向全国各地征召兵马,招来了一些兵士,也买来了一些马匹,那么让谁来领军,让谁来练兵?
李瑗的意思是想把兵马大权交给王君廓,就是让王诜把燕州的兵马带过来,然后全都交给王君廓来统领。
王诜当然不愿意,凭什么把自已的人马都交给王君廓?他心里不愿意,嘴上也没说死不给,他就说先招兵、先买马,别因为这些小事误了大事。
反还没造呢,就因为内部争权发生分岐的话,这反也就不用造了。
王诜不争,王君廓也没抢,李瑗自已闹了个左右为难,每天为平衡势力的问题绞尽脑汁。
兵曹参军王利涉见大都督对王君廓的依赖过重,心里总是觉得有股隐忧,于是他逮着个机会便急忙上前进谏。
“王君廓出身于草莽,行事阴毒又反复无常,王爷可不能把大权交给他,你不如杀了他,多多依仗王刺史才是。”
李瑗不爱听这样的话,便沉下了脸,对他说道:“休得胡言乱语,王君廓与本王乃是儿女亲家,王诜终是外人。”
王利涉闻言反驳道:“说什么外人不外人,前太子还是秦王的嫡亲兄长呢,亲戚就一定靠得住吗?人家王刺史远路迢迢带着兵马前来,明显是有着诚心实意的,王君廓不过煽动两片嘴唇罢了,有什么诚意在?”
“这个么”李瑗原本就是个没有主意的人,被王利涉给说得更没主意了。
他倒不想杀谁,只是这个兵马大总管的位置给谁,他开始有点动摇了,原本是铁了心地要给王君廓,现在觉得似乎给王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
李瑗这边一直在犹犹豫豫,王君廓那边早早地听到了风声,本来还想多蛰伏一段时间的,现在看来时机到了,再拖下去,整不好自已都要掉坑里了。
王君廓提着宝剑直接来找王诜,王诜正在屋里洗头,忽然下人来报说王君廓闯进院子里来了,他急忙握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。
“王将军,何事如此紧急?”王诜的头发还滴着水,他手抓着头发,有点尴尬地看着怒气冲冲的王君廓:“我这也没来得及出门迎你,且望你”
王诜的客气话才说了一半,王君廓抡起手中的青锋宝剑,“唰!”的一道剑光划过,紧随着就是“唰!”的一道血光冲起。
王诜的下半句话,大概只能是等到那遥不可及、虚无缥缈的下辈子,才有机会完整地倾诉出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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