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事不好了！”
尖锐又刺耳的惊呼声从窗外传来，随之而来的还有脚步踉跄、神色慌张的小黄门子。
李世民闻声抬起头，向门外望去，坐在下首的李承乾则“噌”的一下蹿了起来，紧张兮兮地盯着门口。
他们父子两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，心都提了起来，只见一名小黄门踉跄跨过门槛，一路跌跌撞撞奔至大殿中央，气喘吁吁，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：“陛下，陛下……”
李世民见他喘息未定，便沉声安抚道：“不要慌，慢些说。”
小黄门深吸一口气，竭力平复自已的呼吸，随后说道：“陛下突发心痛之症，此刻正躺在床上，痛苦抽搐不已。”
“啊？”李世民惊呼一声，先是看了李承乾一眼，然后才猛地站起来，焦急地大吼：“传御医！”
李世民急匆匆地绕过书案，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外走，李承乾提着袍襟，一路小跑地跟着。
出了房门没走几步，李世民一弯腰把李承乾抱了起来，抱着个孩子走得反而更快了，走着走着他居然跑了起来。
跑出殿门以外，早有辂车在等候了，李世民抱着李承乾就上了车，李承乾偷偷地瞥了李世民一眼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这辂车是天子乘车，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坐着辂车在宫里肆无忌惮地跑，真的好么？
倒也没什么不好，俗话说事急从权嘛，这时候坐肩舆过去，还不如自已跑的快呢，宫中又不允许乘坐车马大轿，坐辂车是最合适不过的了。
辂车很快就来到了甘露殿，李承乾先跳下了车，回身又伸出手去拉李世民，李世民刚要往下跳，随即又停住了，急忙搭着李承乾的手跳下了马车。
一步迈进甘露殿的大门，李世民就开始扯着脖子大喊：“阿爷！阿爷！”
李世民好像是和刚才报事的那个小黄门学会了，边跑边喊，跑得呼哧带喘，喊得声嘶力竭。
“阿爷！”李世民跑进屋的时候都抖出了哭腔，他踉踉跄跄地扑奔到床边，只见李渊的脸色晦暗、双眼紧闭双唇也紧闭，人倒是很安静，并没有抽搐。
床边站着两个宫女还有两个小黄门，小黄门是一直侍奉李渊的，宫女李世民虽然叫不上来名字，却认得是东宫的人。
李世民唤了几声阿爷也没有回应，便问那两个宫女：“你们怎么在这儿？”
两个宫女深深一福，其中一个回答道：“我们是陪太子妃一同过来的，太子妃让我们留下来照看陛下，太子妃亲自给陛下熬药去了。”
李世民还不知道长孙氏也过来了，他看一眼躺在床上不动也不哼的老爹，又问道：“御医怎么说的？”
宫女低着头，轻声地回道：“御医说陛下是一时惊厥，施了针，开下了药，慢慢将养就是。”
李承乾站在李世民的身边，看一眼李渊又看一眼屋里的人，屋里除了站在墙角充当吉祥物的小黄门，也没看到别的什么人。
李承乾半是疑惑半是关心地看着李渊，轻声地呢喃了一句：“好端端的，怎么就惊厥了呢？”
“病那还不是说来就来，哪有什么道理可讲？”李世民满眼慈爱地看着李承乾说道：“高明，你先回去吧，待到你阿翁醒转，再来问安即可。”
李承乾也不是真心愿意在这儿守着，只不过眼见着阿翁昏迷不醒，自已若是转身就走，未免在“孝”这个字上落下瑕疵，为人子者，于病榻前侍疾乃是天经地义之事。
李承乾轻轻地叹了口气，想必李世民跟自已也是一样的想法，这时候无论如何都得做个样子。
“阿爷，阿翁尚未醒转，儿的心就像是被绳子吊起来一般无法落地，又怎能远离病榻？”
李承乾说着抬起头，看着李世民说道：“倒是阿爷日理万机，千万多多保重，不可因忧心阿翁而过度伤身。”
“嗯。”李世民轻轻地点了点头，刚要跟李承乾说句什么，这时李渊缓缓地睁开眼睛，慢慢地长呼一口气。
“阿翁！”李承乾一下扑到床边，惊喜交加地看着李渊：“阿翁，你醒了？”
李承乾大概是说废话的祖宗，眼睛都睁开了，你说醒没醒？
李世民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李渊扶坐起来，满脸关切地问道：“阿爷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
李渊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，微微撩起眼皮，眼中却看不到一点往日的神采，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浓浓的无奈。
“没有就好。”李世民慢慢地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，轻轻地抖了一下袍襟，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：“崔敦礼可来过了吗？”
李渊闻言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两下，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咬着牙地点了一下头。
李世民忽然笑了，他笑着说道：“既是他来过了，想必阿爷也知道李瑗造反未遂的事了，阿爷觉得此事当如何断？”
李承乾的小嘴微张，没想到这探病的人，话风突然就转了个直角弯，不应该是嘘寒问暖才对的吗？
怎么突然就谈起正事来了？而且这个问题好生熟悉啊，这不是刚问过我的吗？
问完小的又来问老的，我是你儿子，你考我也就罢了，怎么还考考你爹？
若说他是真心询问意见，那也没必要问我们爷孙两个吧？满朝的文武官，你不能在早朝上问？
若说他是尊重皇帝老爹的意见，别说李承乾的大脑，就是李承乾的脚趾盖都选择不信。
也就是说他虽有一问，却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建议，看来他心中早就有答案了。
李承乾微微低下头，眼珠子左右转了两圈，笃定李世民这就是明知故问，明知故问在一定程度上讲就是示威。
“朕早就说过，军国大事都交由你决断。”李渊似乎是累到了极点，身子向后一靠：“你就全权做主吧，不必问朕。”
“好，阿爷只管放心。”李世民的眼角微眯、嘴角绷直，咬牙切齿地说道：“凡是擅自调兵进京的叛臣贼子，我一律不会轻饶。”
李渊忽然打了个激灵，继而猛烈地咳嗽了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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