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西下的时候,整个世界都是温柔的,温而不燥的光披在身上有种暖洋洋的幸福感,仿佛一头扎进了情人的怀中。
殿角宫墙之下有成队的侍卫走走停停地巡视着,庭廊水榭之间有成群的宫女来来往往地穿梭着。
刚刚登基为帝的李世民大宴群臣,宴会从中午一直进行到太阳偏西,尤不觉尽兴。
小黄门和宫女们忙得脚不沾地地传杯传盏,又要在不打扰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点上灯笼。
东宫的文华殿在歌舞喧嚣中完成了张灯结彩的布置,准备迎接一场盛大的夜宴。
在李世民身边坐了一下午的长孙氏,见到了掌灯时分宴会还没有结束的苗头,看样子这是要通宵达旦了。
她便悄悄地对李世民说道:“妾身疲惫,先回去休息了,陛下亦多珍重,少饮为佳。”
长孙氏心里很清楚,她这话说了跟没说是一样的。
李世民现在就已经喝多了,而且他这帮兄弟们都是见酒比见爹亲的货,劝他们少喝就跟劝他们把饭戒了差不多,都是一样的没作用。
尽管李世民也知道,喝酒这个事他自已根本控制不了自已,但是哄媳妇这个事他在行,媳妇说让少喝,必须马上承诺少喝。
“你就放心回去吧,朕懂得节制。”李世民连酒醉带兴奋,脸色显得特别的红。
长孙氏站起来轻轻一福,李世民醉眼迷离地看着她傻笑,还不忘叮咛一句:“回去好好歇着。”
长孙氏抿唇一笑便施施然地转身离去了,李世民扭着大粗脖子一直目送到看不见影子了才转过头来。
他不由自主地抬手,捏了捏自已的后脖子,这酒喝的,怎么还把脖子喝酸了呢?
有人在欢歌艳舞中举杯狂欢,也有人在愁眉苦脸中仰头长叹。
李渊一大早晨带两个孙子出去散心,结果散了个堵心回来,整整一天都闷闷不乐的。
天近黄昏他又走出了房门,信马由缰地随便走走,一走就又走到了那片荷花池畔。
荷花池里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碧绿,在昏黄的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芒。
傍晚的风带着丝丝清凉拂面而过,阵阵荷花的香气时不时地扑面而来。
一个人在池边的乱石堆上静坐,似乎心还能得到片时的安宁,李渊的眼睛有些酸涩,他用力地眨了几下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今天是他成为太上皇的第一天,他苦笑一声,不知道这个事是不是值得庆祝,反正没有一个人恭喜他,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。
当然李渊指的是朝中的臣子们,小黄门和宫女还是有不少围在他身边的。
“哎哟”一个宫女走路时不小心闪了一下,幸好被旁边的宫女一把拉住了:“你仔细些,今天可不能出差错。”
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在荷花池畔坐着的李渊,李渊的注意力倒是被她们给勾了过去。
“今天不能出差错?”李渊无声地重复了一遍那个宫女的话,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。
今天是新皇即位的日子,一切都要顺顺利利的才好,谁要是出了什么差错,就讨不到好的口彩了。
她们有说有笑地从李渊的身边走了过去,李渊缓缓地站起来,自已居然被忽视到了这种地步,他冷冷地吼了一声:“站住!”
“啊呀。”刚刚明明没看到这附近有人,突然一声暴喝吓得她俩一激灵,急急地转过身来,却见李渊穿着一身龙袍站在她们的面前。
“奴婢拜见陛,陛陛,”一个宫女紧张得直结巴,另一个宫女慌忙扯了她一下,两个人扑通一下跪倒,声音微颤地说道:“奴婢拜见太上皇。”
李渊慢慢地走到她们的面前,静静地俯视着她们,她们心扑通通地乱跳,头死死地低下,暗暗地恨自已眼瞎,居然没看到太上皇在这里,惹怒了太上皇,只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。
天色微微有些昏暗,她们并没有四处张望,就目不斜视往前走。
这荷花池畔又是她们极熟悉的地方,一天走过不知多少遍,哪里想得到会有人在这里坐着呢?
后宫里规矩比天都大,下人谁敢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赏花?
主子们倒是可以,但是哪个主子会一个人过来?谁还不是前呼后拥带一群人?
太上皇三个字像三把钢刀一样扎到了李渊的身上,李渊有气没地儿出气,李渊有恨没法儿解恨。
李渊有火,哎嘿,这好像有地方出火。
李渊慢慢地抬起脚,用脚尖勾起一个宫女的下巴,那宫女被迫抬起头,惊恐的眼神充满了诱惑。
要说这世界真的是到处都充满了诱惑,区别只不过就是诱惑的程度有大有小罢了。
就像权力对很多人来说充满诱惑,金钱对很多人来说充满了诱惑,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,这些都远远不如一盏新糊的兔子灯笼的诱惑力大。
“阿娘,再给丽质做一个吧,我求求你了。”李泰扯着长孙氏的袖子撒起了娇。
长孙氏抽出袖口,抬起手点了他的额头一下,笑着骂道:“没出息,阿娘真是多余帮你。”
“阿娘,你就再给她做一个吧。”李泰拱起小手,连连地作揖:“我明天多写两篇大字,行不行?”
“好,言而有信哦。”长孙氏笑着挽起袖口,伸手拿起彩锦好好地铺在桌案上。
李泰一迭连声地应着:“一定一定。”
长孙氏拿起剪刀,边剪着彩锦边数落着李泰:“明明她抢了你的,你还帮她求情,这样下去你活该被她欺负死。”
“嘿嘿”李泰傻笑着说道:“抢我的没事儿,自已二哥的随便抢,再说大哥比我还惨呢。”
“有你们这两个兄长宠着,丽质娇惯得太甚了。”长孙氏正眉眼含笑地剪着彩锦,宫女云夕提着裙子,一路小跑地跑到近前。
“殿下”云夕看着长孙氏欲言又止,明明是有事要报,却又张不开嘴来说,她的眼神往李泰身上飘了一下,转头对长孙氏说道:“后宫出了点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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