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安君道：“这罪书，你从何处得来？”
德树宗双手接过罪书，定睛一看，都是孟廷远一个所为，不免让他暗自松了口气。
殷封故意让孟廷远尚存一丝理智，没直接写出德树宗的名字。
毕竟死无对证，对他构成的打击反而太小。
帝师表现极为冷静，淡道：“想必是有人陷害皇太女，故意把这罪书放在太女府上。”
殷雪灵也反应过来，连忙道：“是呀，母皇，怎么两位大人一出事，罪书送来这分明是陷害。”
帝师走到与殷封对立面，高声道：“皇太女主张推行肃清朝纲，是利国利民的好事。”
“但有人借机行凶，阻止新政推行，其心可诛。”
德树宗此时也站出来道：“臣认可帝师的话，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人给揪出来，以正国法。”
帝师站在殷封对面，笑道：“殷殿下，你觉得呢？”
两人眼神都不约而同盯上殷封。
殷封上前一步，正色道：“帝师的话倒提醒本宫了。”说着从袖口处掏出一枚令牌。
“这是杀手令牌，多次刺杀本宫。”
“就连长乐府都还有杀手暗线盯着，实在猖狂。”
众人一惊。
殷安君沉吟半响，颔首道：“嗯，事情接二连三的蹊跷，是该好好彻查。”
殷封将他们的算计了然于心，她对原主发出灵魂的感叹，怎么被这群豺狼虎豹给盯上呢？
殷雪灵看着半截的令牌，心底倒吸一口凉气，敌视殷封一眼。
殷封一脸不屑，不怕他们玩阴的，只希望他们别禁不起玩！
殷封继续道：“盐税事关国本，又牵扯众多，儿臣恐怕担不了重任，不如让皇太女来查吧！”
陛下要用原主作诱饵，自然不会让殷雪灵去涉险，所以她故意说的。
殷安君仔细打量着殷封，似乎有些看不透她了。
女帝沉思片刻，正色道：“身为皇女，做事岂能半途而废，让皇家蒙羞？”
殷雪灵又占据道德高位，温和道：“殷封，母皇苦心栽培你，难道你要辜负母皇的期望吗？”
陛下不是栽培她，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才教。
殷封讪笑道：“母皇的期望向来不都只是皇太女…你吗？”
殷雪灵轻咬下唇，娇斥道：“你要忤逆母皇圣命吗？”
殷安君轻叹一声，高声道：“够了，殷封朕赐你金牌，将此案彻查到底，无论是谁，都格杀勿论。”
殷雪灵面露一惊，原来殷封打得这是这个主意。
这时，户部尚书弓着身站出来，疑道：“方才，殷殿下提到三日后，城中无盐可买，可有什么依据？”
殷封看了一眼户部尚书，看来朝堂也并非无用之人，总算有人问到关键了。
众人也都怀疑或不相信。
殷封高声道：“如今朝都四处盐库不足六万担。”
“前几日，儿臣叫白家下调盐价，却发现城中百姓疯狂抢购，如今盐铺也有好几十家关门。”
“其他各地正是多雨季节，制盐环境又十分苛刻，所以便暂停收购盐。”
“城中百万人口，区区这六万担的盐根本支撑不到下半年用度。”
户部尚书也是再熟悉不过，无论是盐不够还是钱不够，都会直接影响国家发展。
大臣一听殷封分析有理有据，倒有些诧异，难道她之前的娇淫宠男的人设都是装出来的。
这心机深不可测啊！
“如此下去，郡县各地盐民必然暴动，这又直接影响到明年的盐税。”
殷封的话一一针见血，让殷安君不由得沉思起来，盐税低了就会影响军饷。
如今各国虎视眈眈，国之根基是万万不能动摇。
殷安君严肃起来，继续道：“那你有什么可解之法？”
殷封也不再藏着，直接道：“盐官为何要把私盐卖给外商，很重要一点就是盐是战略物资。”
“外商不惜重金购买我们的盐，就是等有一天我们盐物匮乏时，他们再以更高的价格卖给我们。”
殷雪灵和殷封都不甘示弱，互相敌视一眼。
殷雪灵不满道：“这只是你一面之词，无凭无据的。”
“母皇，儿臣认为当务之急是查出另外私藏的私盐，以解燃眉之急。”
“另外，让那些盐商交纳五十以上的纳贡，这样下半年的军饷才不会受影响。”
殷封摇摇头道：“这只是缓兵之计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。”
殷雪灵讪笑道：“难道，你有更好的办法？”
殷封再上前一步，正色道：“请陛下，废除盐庭三司，还富于民，才能真正解决国税。”
德树宗和殷雪灵一同站出来反对。
德树宗淡道：“殿下这么做，岂不是要毁我朝根基，让国本陷入动荡？”
殷封心底暗骂，还真是老狐狸，一出手就给她扣这么大顶帽子，啧啧，不过受之有愧啊！
她继续高声道：“记得，前朝有位忠叔是一个富卓的商人，商人逐利，这点这位忠叔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为了赚更多的钱，就不停剥削底下百姓，他的钱赚得越多，百姓的生活就越苦。
直到后面被压死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，竟然是一碗稀粥要三文钱。”
后来，忠叔死在一堆金钱坑上，是被百姓用一块块的金砖砸死的。
殷封指着众人道：“请问各位，你们愿意当这忠叔吗？”
“陛下，那些盐民如今整日以野菜汤为食，若连最后一汤都踢翻了，那国之根本才真正动摇啊！”
殷安君也觉得殷封的言辞过于激烈，沉声道：“殷封，仅凭你一面之词，要朕如何信你？”
殷雪灵轻视一眼，趾高气昂道：“殷封，你这样做有把母皇放眼里吗？”
“盐庭三司是由祖制传下来的，你说废就废？
“母皇违背先祖，岂非陷母皇于不孝？”
殷安君面露不悦，这提议十分欠妥，不免有些儿戏。
殷封嗤笑道：“若传下的祖制有错，那才是真正的祸害。”
殷雪灵借机挑拨，淡笑道：“你这话要把母皇置于何地？”
殷封看穿她那点惯用伎俩，挑拨关系，好让母皇对她彻底失望无感。
“盐民制盐也是他们祖宗遗传给他们生存手艺。”
“但如今留给他们都生存手艺，却养活不了家庭。”
“殷封请问，究竟是为什么？”
殷封强势回怼，高声回荡整个宫殿，仿佛在他们心中不停的敲打，让他们感觉到心脏的抽搐。
殷封直视九五至尊的女帝，这一刻的气场不输殷安君。
“陛下，是官府和盐商不断压榨，才让他们手艺腰折的。”
殷安君面容微微松动，眼底闪过一抹柔和，她把殷封的听进了。
“罢了，此事休要再议，私盐一事就交给皇太女，殷封你把贪污一案查清即可。”
殷封说出来不过是给陛下种下一颗心矛，等到事情彻底失去她的掌控，推翻不过易如反掌的事。
殷雪灵得意地笑，殷封你以为你能赢得了我吗？
帝师也在一旁附和道：“臣附议，皇太女所言！”
德树宗也附仪。
殷雪灵见所有百官都站在她这边，眼底满是冷傲，对殷封更为蔑视。
这才是天命之女该有的待遇！
殷封同时也笑盈盈回怼，什么天命？不过是个披着人皮老鼠，爱偷东西的小偷罢了。
既然如此，那就成全她吧！
太监尖声道：“退朝！”
“恭送陛下。”
殷封只点了点头，朝前对殷雪灵笑道：“皇太女可得好好查咯，毕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啦！”
只是不知道，到时候是深得民心还是怨民载道？
说完，殷封肆意笑声回荡整个宫殿。
帝师拉住殷雪灵，她眼神仿佛要将殷封刀成碎片，但脸上始终保持慈悲的笑意。
“不劳皇姐挂心。”
“只是，皇姐府上男宠太过惹眼，让不少朝城贵女都好生羡慕呢！”
殷封看破不说破。
“男人而已，玩累了，杀了便是。”
帝师听到杀字，眼底浮现一抹冷意，黑色眸子幽幽盯着殷封。
他弟弟岂能是她说杀就能杀的。
殷封笑看了眼帝师，转身拿着那块令牌，大摇大摆地出宫了。
德树宗见殷封走后，便上前道：“皇太女可有时间一叙，老臣有些事想与您商议一二。”
殷雪灵温和笑道：“首相大人客气，本宫正好也有事向大人请教，那便到太女府上。”
帝师拱手道：“皇太女殿下，首相大人，臣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。”
殷雪灵点了头，与德树宗互相打了照面，就匆匆离开了。
太女府上，殷雪灵坐主位，德树宗落坐侧位。
德树宗若有所思道：“今日之事，殿下以为是何人所做？”
殷雪灵轻抿一口茶，悠然道：“难道，首相大人怀疑的不是本宫吗？”
德树宗知道她会这么说，倒也不意外，继续道：“皇太女洞若观火，臣等佩服！”
“此案都将你我牵扯其中，而受益者却是殷殿下啊！”
殷雪灵故作惊讶，淡然道：“首相大人，只是来和我谈这个？”
“殿下若肯，我必让。”
德树宗袭承首相大半辈子，并不故地自封的思想，他要的始终是这个位置。
女帝是谁都不重要，但首相位置必须是德家的。
殷雪灵淡淡一笑，“来喝茶，珍贵极品的雪域香，百闻不如一见！”
德树宗点头多谢太女殿下。
“据臣观察，殷殿下的心机深不可测，得尽快除掉才是，以免将来太女登基有阻啊！”
殷雪灵玉手捏紧了茶杯，眼眸彻底冷下来，心底轻蔑道：她活不到那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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