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以大家把药泥涂抹在脸上，不是那种绿油油的药泥，衙役便不会发觉他们在做什么。
余盼暖摸了摸脸上冒出来的小疙瘩，拿出之前外祖父在县城给她玩的小镜子照了照，看到脸上冒出许多红红的小点子，好奇道：“娘，我是不是生病了，和大家一样？”
余盼暖不懂绕绕弯弯的计策，以为大家涂了药泥就长疹子，是因为用了药所以生病了。
其实她不害怕，只是不懂医理，所以对这药泥神奇的功效感到很困惑。
卢舟舟揉揉女儿的小脑袋瓜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，柔声安慰她：“小暖儿别担心，大家算是生病，但也不算，总之这是好事，这样大家才不会受伤害。”
“啊？为什么脸上长出红色点点，就不会受伤害啦？”余盼暖挠挠头，“不过不重要，娘说好那就是好。”
尽管余盼暖时常不能明白大人话里的意思，但不重要，娘亲不会害她！
在离开皇宫前，莲香姑姑说她要快快长大，在外面要听娘亲的话。
她当时和莲香姑姑保证，她会的，她一定会很乖很乖，做娘亲的乖宝宝！
吃过午饭，大家收拾好行装，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赶路。
距离离京过了多少日子，大家已经不会去数，因为他们渐渐意识到，他们心心念念的盛京，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，他们只能往前走。
可前路没什么值得期待的，流放之路的尽头，他们要面对的是无边无涯的苦楚。
人在没有希冀的时候，面对渺茫的前路，行动力会被无限降低。
尹家垫后走在队伍最后，卢家走在队伍最前面。
寒风从一行人身上刮过，风刮在脸上，仿佛在被凌迟。
‘咚’的一声闷响，在队伍后头响起，声响被呜呜风声覆盖，前面的人甚至没听见。
“言儿！快起来。”妇人的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，前行的人才意识到，有人倒下了。
大家都停下来往后看去，就见一人摔倒在地上，衙役被冷风吹得心烦气躁，看见有人倒下，二话不说就挥着鞭子抽过去。
地上的人被鞭子抽打了几下，也没反应，最后也没站起来。
他身边的妇人想护住孩子，衙役一脚把人踹到一边，蹲下来，探了探那少年的鼻息。
少年面黄肌瘦，苍白的嘴唇起了一层皮，衙役见怪不怪，探过鼻息之后，皱起眉头：“死了？”
队伍走了这么久，这还是死的第一个。
往往大家族被抄家流放，到目的地的时候，死小半人都是正常的，死人不是稀罕事。
这些犯了重罪，被流放去环境恶劣的地方自生自灭的，没人会管他们的死活，在路上死了就死了。
就怕不是真死，而是想假死脱身的。
无论是哪一种情况，衙役都见怪不怪，男人起身踢了踢地上的少年：“还活着就起来接着走，不然就只有一个下场，就是死。”
过了两息，少年没反应，衙役突然抽刀，毫不犹豫刺了少年几刀。
“啊！！！”
队伍里曾经全都是金尊玉贵的大家子弟，何曾见过杀人，何况杀人的还是押送他们的衙役，那把刀能砍向地上断气的少年，一样能砍向他们。
亲眼目睹衙役杀人不眨眼的一幕，不少人尖叫出声，害怕地紧紧挨着家人站着，惊恐地看向一脸冷漠的官差。
杀一个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，下刀时眼皮都不带跳一下。
几刀下去，殷红的血迹在少年身下晕开。
被踢开的妇人刚爬起来，儿子的血就溅在她脸上，血还是温热的。
妇人瞳孔骤缩，乍然尖叫着朝儿子爬过去，衙役摆摆手，另外两名衙役就将妇人按住，官差再探少年的鼻息，确定人确实死了，才拍了拍手站起身。
杀了少年的衙役和另一位同僚，把尸体抬起来随便扔到路边，很是嫌弃地拿水洗手。
“走吧，谁要是不老实一点，就和他一个下场。”
那个妇人还在哭嚎，还有死者其他的家人，地上殷红的血浸没在泥土里，看起来深红一片，触目惊心。
一条队伍很长，除了靠近尹家的陆家，前面的人远远的看不清发生了什么。
但听见队伍后面的动静，都能猜出一二。
卢舟舟心跳地厉害，下意识捂住余盼暖的眼睛，尽管女儿看不见后面。
听着那边的声音又是哭又是大叫，多半是有人撑不住倒下了。
第一个人倒下，被衙役无情抛尸在路边，一时之间人心惶惶，有了第一个人，下一个会是谁？
死者的家人想让人入土为安再走，衙役嫌浪费时间，懒得废话，谁不走就拿鞭子抽谁。
队伍后头哀嚎声不断，听地所有人心惊胆战，进一步看清衙役的冷血。
逝者已矣，活着的人只能继续往前走，衙役动手无情，死者的家人尽管不愿意，也只能继续赶路，谁不走，下一个死的就是谁。
衙役已经动手，那么杀一个和杀两个没有太大区别，回头上报，直接说他们是抗旨不遵不愿意继续走，上面也不会追责。
“娘，他们都怎么了？官差为何那么凶？”余盼暖不知道是死了人，不断回头往后看。
后面哭声不断，哭声凄厉嘶哑，余盼暖听着心里有些害怕。
“小暖儿别往后看，往前走，娘陪着你，别怕。”卢舟舟鼻尖酸涩，手落在女儿肩膀上。
余盼暖看了眼紧紧扣着肩膀的手，有些担忧地看向娘亲。
娘亲分明也在害怕，可还是安慰她，余盼暖抿了抿唇，抓住娘亲的手紧紧握在手里。
卢舟舟微怔，眼眶微红，他们还是低估了流放的残忍。
这些衙役，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，男人是可以随便杀死的，女人则是他们眼中的猎物。
去往黑河的路那般艰辛，只是路上死几个人，对他们来说很好交代。
狗皇帝无情无义，不会为他们的死有所动容，不放炮就不错了。
被抄家之后，卢舟舟一再告诉自已，以皇帝刚愎自用的狗脾气，不会容得下安北侯府，有没有她，安北侯府都逃不过被抄家的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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