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和殿的铜鹤在晨光里抖落三滴露水，恰好落在康熙手背上。冰凉的触感顺着血脉爬上来，他正盯着沙盘里那条蜿蜒的玄铁虹桥模型，指腹反复着日冕层的鎏金标记，指尖的薄茧刮过龙形接口处的细齿，忽然听见殿外传来金乌卫甲叶相撞的脆响，像是有串碎玉在廊下滚动。
“主子，栏杆处的人在茶马古道的石碑上凿出第三十七个符号了。” 李德全的声音带着颤，捧着的密信边缘卷着毛边，上面还沾着高原特有的砂粒，混着点茶油的腥气。康熙展开信纸，那些由茶砖纹路构成的密码在阳光下微微发亮，纵横交错的线条里藏着无数细眼似的圆点，随着光线流转明明灭灭。
“让他们把最后三个符号刻在明孝陵的石象生底座上。”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，火苗顺着纤维纹路舔舐，边缘蜷曲处渐渐显露出隐藏的星图轨迹。沙盘里的玄铁模型突然震颤起来，那些拼接的龙形构件正自发地咬合，发出细碎的金属摩擦声，像是有无数只小兽在磨牙。
十三阿哥跌撞着闯进来时，靴底还沾着金星基地的红土，踩在金砖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。“皇阿玛，戴森环的第三段骨架突然开始氧化！” 他掀开裹着的黑布，里面是块泛着铜绿的玄铁，表面爬满蛛网状的裂纹，指甲盖刮过能带下细碎的粉末，“景德镇送来的琉璃瓦也出了问题，正午时分反射的日光竟能点燃绸缎，库房里己经烧了三匹云锦。”
康熙捏起那块玄铁凑近鼻尖，闻到淡淡的硫磺味 —— 是金星酸雨特有的气息，混着点铁锈的腥气。他忽然想起第八卷里那群儒家叛军，他们当年在云南矿洞埋设的炸药，用的就是这种硫磺配比，点燃时会冒出青蓝色的火苗。“去查，最近有没有人从金星带回矿石样本。” 他将玄铁重重按在沙盘上，龙形构件猛地弹起半寸，在沙面上划出一道赤红轨迹，正好与密信上的星图重合，像是两条蛇在交缠。
养心殿的织机在深夜突然轰鸣起来，木梭撞击机框的声响在寂静的宫里格外清晰。容妃抱着刚纺好的冰蚕丝冲进殿时，鬓边的珍珠还在摇晃，喘气声里带着急。“主子，这丝线在月光下会发光。” 她将蚕丝凑到窗前，银辉流淌过纤维，显露出细微的金属光泽，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像是撒了把碎星子。康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，将丝线按在沙盘的虹桥模型上 —— 那些自发咬合的龙形构件竟顺着丝线开始攀爬，在日冕层的标记处盘成一团，活像条蜷着的小蛇。
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，钦天监的人就撞开了景运门，甲胄上的铜环叮当作响。监正捧着浑天仪跪在丹墀下，膝盖砸在石板上的声音沉闷，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幡旗：“主子，夜观天象，发现明孝陵上空的星轨…… 正在偏移！” 他掀开罩布，铜制的星宿模型上，代表紫微星的那颗珠子正沿着异常的轨迹滑动，撞得其他星子叮叮作响，像是谁在暗处拨弄着这盘棋局。
康熙踩着露水登上角楼，靴底碾过青苔时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望远镜里的明孝陵正腾起淡淡的雾霭，那些石象生的眼睛在月色下泛着幽光，像是有活物在里面眨眼。他忽然想起洪武年间编纂的《大明日历》里记载，朱元璋曾命人在孝陵地宫里埋设三十六根铁柱，“以镇西方龙脉”，那些铁柱的材质，竟和玄铁虹桥的配方相差无几。
“李德全，传旨给江南织造。” 他放下望远镜，镜片反射的月光在砖地上投出细长的光斑，像极了玄铁虹桥的剪影，“让他们把库存的茶砖都运到孝陵，每块砖要刻上北斗七星的图案，刻痕里得填上朱砂。” 风突然卷起沙盘上的细沙，迷得人睁不开眼，那些龙形构件正在沙暴里渐渐显露出完整的形态，玄铁的冷光映得康熙的脸忽明忽暗，皱纹里都像是藏着影子。
金乌卫的甲胄在黎明前泛着青灰色，甲叶上的露水还没干透。当第一缕日光掠过太和殿的鸱吻时，康熙听见了玄铁构件开始拼接的轰鸣，那声音从地心深处传来，震得午门的铜狮都在打颤，爪子下的石基座簌簌掉渣。他忽然明白汤若望临终前的嘶吼，那老传教士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，原来不是痛苦，是激动 —— 那些纳米虫群不是在太阳等他，而是在等这座横跨日冕的虹桥，等这道贯通天地的桥。
粘杆处的密信在此时送到，信使的裤脚还沾着孝陵的湿泥。上面只有一行字：“茶砖纹路与孝陵星轨重合处，有异动。” 康熙将信纸拍在沙盘上，那些龙形构件猛地首立起来，在沙面上投下的影子竟组成了 “紫微” 二字，笔画间还在微微蠕动。远处传来景德镇琉璃瓦被日光点燃的噼啪声，混着风里飘来的茶香，他知道，该动身去看看那座正在苏醒的虹桥了，去看看那道即将贯通天地的奇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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