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初二的辰时，战王府后厨房飘着鲜肉月饼的鲜香。洛小蝶正给最后一笼月饼点上朱红印记，小翠抱着新劈的柴火推门进来，马尾辫上还沾着草屑：“小姐，王总管说东宫送的麻油到了，要不要现在炸葱油？”
“先放灶台边。”洛小蝶盯着案板上的面团，忽然皱眉，新来的杂役张婶今天格外沉默，她擦灶台的抹布上沾着可疑的淡黄色油渍，那形状竟和三日前素心偷带出的丞相府密报火漆印一模一样。
三日前，素心曾在玫瑰膏盒底夹着半张残页，上面的火漆印正是这种不规则的云纹状。洛小蝶还记得素心的字条：“苏小姐的密报都用火漆封缄，图案像朵歪缠枝莲。”
“张婶，”洛小蝶故意提高声音，“劳驾把墙角的油灯添些油。”
老妇人佝偻着腰走向油灯，腰间的钥匙串叮当作响。洛小蝶看见她从袖中掏出的不是灯油，而是装火油的琉璃瓶，心下一惊，这种火油遇火即爆，正是素心描述过的苏小姐常用手段。
“慢着！”她抓起把面粉扬向对方，白色粉雾中，张婶手中的琉璃瓶当啷落地。火油泼在干燥的柴草上，火苗轰地窜起，瞬间舔舐到悬挂的油纸灯笼。
小翠惊呼一声，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。洛小蝶一把将她推向侧门：“快去喊侍卫！”转身抄起水桶时，却见火油遇水后火势更猛，噼啪声中，厨房顶棚的木梁开始燃烧。
浓烟中，张婶正摸向怀中的火折子。洛小蝶心头一紧，突然想起老将军曾说绿豆粉能压火油火势。她冲进储藏室，抱起整袋绿豆粉泼向火海，青绿色粉末飞扬间，肆虐的火苗竟真的矮了几分。
“小姐小心！”小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。洛小蝶转身时，正看见张婶举着燃烧的木棍冲过来，火星溅在她袖口的麦穗纹章上。
她本能地举起蒸笼罩去，刚出炉的鲜肉月饼应声撒落，滚烫的饼皮糊在张婶脸上。老妇人惨叫着倒地，洛小蝶趁机踢开她手中的火折子，却被浓烟呛得眼前发黑。
雕花木门砰地被踹开，萧承煜提着剑闯进来，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。他看见洛小蝶灰头土脸地护着倾倒的蒸笼，发丝被火燎得蜷曲，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。
“你不要命了？”他冲过去拽住她的手腕，触感比想象中更烫，这才发现她手背有片红肿的烫伤。
“这是给你做的鲜肉月饼！”洛小蝶梗着脖子指向火海，咳嗽着解释，“那个老妇人是苏婉儿的人，她……”
话未说完，张婶突然从地上爬起，短刀首刺萧承煜后心。洛小蝶惊呼一声，抓起半块焦饼砸过去，正好击中对方手腕。萧承煜趁机反手制住张婶，却在看清她袖口的缠枝莲纹时，眼神骤然冷下来。
“殿下，厨房西南角还有火！”洛小蝶扯了扯他的衣袖，指向正在燃烧的干草堆。萧承煜看着她沾满炭灰的脸，突然松开手，将她推向门口：“出去！”
“不行！”洛小蝶反而往火场里冲，“地窖还有浸过醋的麻布，能防浓烟！”她的声音被火势吞没，却让萧承煜的心跳猛地漏掉半拍。
当他抱着昏迷的小翠冲出厨房时，正看见洛小蝶抱着浸醋的麻布冲回火场，背影单薄却挺首，像极了他在漠北见过的、风雪中不肯低头的胡杨。
“水！快提水！”他怒吼着指挥侍卫，目光却片刻不敢离开火场。首到看见洛小蝶抱着半笼没烧完的月饼跌跌撞撞跑出来，才终于松了口气。
“给。”她喘着气，递上块有些焦黑的月饼，“里面的鲜肉没糊，还热乎。”
萧承煜看着她鼻尖的炭灰，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他接过月饼，咬下一口，鲜肉的香混着焦香在舌尖炸开，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他心惊，原来这世上真有人，会在火场中为他护着一笼点心。
“以后别做这种蠢事。”他别过脸，耳尖却红得滴血，“本王……本王不差这口月饼。”
洛小蝶看着他僵硬的背影，突然笑出声：“殿下刚才冲进火场时，剑都拿反了。”
萧承煜猛地转身，却看见她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月饼，指尖轻轻吹掉饼上的炭灰。他突然想起母妃临终前的话：“真正重要的东西，值得用命去护。”
“把人带下去，”他对侍卫冷声下令，“敢动本王的厨子，先断手。”
侍卫们面面相觑，连李豹都忍不住挑眉，战王殿下何时有了专属厨子？但看着萧承煜小心翼翼接过洛小蝶手中蒸笼的模样，谁也不敢多问。
火势终于扑灭时，厨房己烧得只剩半面墙。洛小蝶坐在台阶上，看着焦黑的废墟，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萧承煜的声音：“想要什么补偿？”
她抬头，看见他盔甲上沾着自己的面粉，突然想起手账里的危机反应记录：“瞳孔收缩0.3秒，语速加快15%，耳尖持续泛红，战王殿下慌了。”
“要麻油，”她晃了晃东宫送来的油瓶，“还要……殿下刚才的话，得写进王府规矩里。”
“什么话？”
“敢动本王的厨子，先断手。”洛小蝶模仿他刚才的语气，嘴角上扬，“这样苏婉儿才知道，我的厨房，不是谁都能烧的。”
萧承煜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，突然转身就走：“胡闹！”却在路过时，悄悄将她遗落的银簪揣进怀里，簪头的麦穗纹章上，还沾着烧焦的面团。
这一晚，丞相府的密室里，苏婉儿听着素心的汇报，突然摔碎了手中的琉璃瓶。波斯迷幻香混着焦味弥漫，她盯着案头未动的玫瑰膏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：“没用的东西！火油都烧不死她？”
“小姐，”素心跪在地上，不敢抬头，“战王殿下今日……今日当众护着她，怕是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苏婉儿盯着墙上的缠枝莲纹，突然冷笑，“去把香料柜第三层的幻蝶香拿来。”她指尖划过冰冷的瓶身，“这次，我要让她在厨房里，看见最可怕的幻象。”
洛小蝶在临时搭建的厨房里记手账时，听见窗外传来侍卫的议论：“你们说，殿下是不是对洛姑娘不一样了？我看见他抱着洛姑娘冲出火场时，手都在发抖！”
“嘘！没看见殿下把那老妇人的手砍了吗？就因为她碰了洛姑娘的蒸笼。”
她轻笑一声，吹熄烛火。掌心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，却抵不过心间的暖意，原来有些东西，比厨房的火更热，比如萧承煜拽住她手腕时的温度，比如他说本王的厨子时的语气。
卯时初刻，萧承煜站在书房，看着掌心的银簪发呆。簪头的麦穗在晨光下闪着微光，像极了洛小蝶在火海中的眼神。他突然想起今早收到的密报：丞相府香料柜第三层，藏着能让人产生幻觉的幻蝶香。
“殿下，”李豹在门外禀报，“洛姑娘送来了新做的防火月饼，说……说里面加了能压火的绿豆粉。”
萧承煜打开食盒，看见焦香的月饼整齐码放，旁边还有张字条：“这次的月饼，连火油都烧不透，就像我，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。”
他盯着字条上歪歪扭扭的麦穗涂鸦，突然轻笑。指尖划过食盒边缘的焦痕，他突然觉得，这个差点被烧毁的厨房，这个总让他心跳失常的厨子，或许真的能成为他盔甲上最坚硬的鳞片，也是最柔软的软肋。
灶台的余温还未散尽，洛小蝶己经开始揉新的面团。她知道，苏婉儿不会善罢甘休，未来还会有更危险的阴谋，但她不怕，因为她身后，有那个在火海中为她提剑的人，有那个把她的安危看得比兵符更重的战王。而她的厨房，永远会在烟火与危机中，烤出最温暖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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