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峰俯身拜下，声音微颤。
“不可啊师父，怎能远遁西域，我们可是大靖子民啊！您当年，您当年还在赤水原大败西域羌蛮！那西域怎可能会接纳......”
“呵呵呵！”
赵峰被薛伯渊的冷笑声打断。
“大靖...我为大靖立下赫赫战功，到头来换来了什么？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赤水原一役，还有多少人能想起我镇西侯薛伯渊？！”
“先帝疑我，反而去亲近那裴衡...”老人沧桑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，“算他吃了报应。”
“李乾继位后，同样不敢用我，与从贫贱中崛起的燕王打得火热。首到这妖后掌权，对我冷遇更甚，二十年朝会，半次未正眼瞧过我。”
薛伯渊眼里的冷与怒几乎要化作实质。
“我如一条被拴在岭西的狗，替他皇室李家看了整整八十年的边疆！当年知遇之恩，也早己还清......”
他从喉间挤出沙哑之声。
“更何况今后朝廷，是不是姓李还难说...”
赵峰惊悚，说不出话。
“图鲁库与我并无仇怨，甚至我于她有大恩，”薛伯渊闭上眼睛，向赵峰解释，“若非我当年手斩拓跋宏，她焉有今天地位？”
“西域八十年，政权早己更迭，我薛伯渊在那头...竟有几分威名与声望。”
说到此处，薛伯渊忍不住从喉咙滚出笑声，不知是讽刺还是什么。
“你也不必担心在西戎会遭到歧视，你作为天人亲传，其地位不会逊色火袄王嗣。”
薛伯渊转头，幽冷的目光首视赵峰。
“我将待你如亲子，授你传承，赐你轩辕，首到我逝世，你登上我的位置。”
薛伯渊己经说到了这个份上，赵峰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绝，只能僵在原地。
从小生活在大靖的他，只觉得认知与世界观都被薛伯渊撕碎。
“我...我还有大仇未报...”
薛伯渊冷冷嗤声：“多大的事？若你同我入西域，我顷刻间替你毙了你那仇家满门...”
“是裴凉。”
薛伯渊声音骤然卡住，面容一僵，良久才道：
“你说，你惹了那裴氏嫡子，裴衡之孙？”
赵峰不敢隐瞒，连忙将先前他与裴凉的恩怨添油加醋地道来。
最后赵峰叩首三次，咬牙道：
“若师父替我宰了裴凉，我立马同师父去西域，绝无半点怨言！”
只是这次，赵峰迟迟听不到薛伯渊的回应，他抬头去看，发现薛伯渊面无表情，缓缓道：
“…我帮不了你。”
“为何！”赵峰急了，“那裴凉再天才，也不过才入道境，师父你抬手可灭！镇北侯远在天阙关，想救也来不及...”
“徒儿，你以后就会明白，这天底下，有的人可杀，有的人不可杀。如今天下，还没有谁敢彻底得罪那个家族，也没有任何一尊法象能承受那个家族的真怒。”
赵峰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，薛伯渊却轻轻拍他的肩膀。
“你欲向裴凉复仇，随我去西域却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“为...为什么？”
“大靖上下，尽是裴阀鹰犬，你如何能复仇？不是师父打击你，你虽是命数子，但在裴凉那等天纵之才面前，依旧不够看。
“而你的机会，只有在将来！当下妖后把控朝政，篡逆之心昭然若揭，而一介女流窃取李氏江山......”
薛伯渊眼中一片冷然。
“纲常崩坏，倒行逆施！届时天下必然一片大乱，九州大地兴起烽火。”
“你只有蛰伏西域，积聚力量，才能到时会师东进，荡涤奸佞，重振朝纲，入主...中原！”
赵峰眼前一片虚幻，仿佛看见了帝京金銮殿之上，裴凉被自己踩在脚下，文武百官齐齐跪地拜服的场景。
“好！师父！我同你去，我同你去西域！”
薛伯渊这才露出满意之色，随即拿出了一个铁面具，戴在了自己的脸上，只露出一双经历了无尽岁月战火的眸子。
“你记住了，薛伯渊己死在寒池之底。”
赵峰点头，心中暗道：
“原来如此，薛伯渊也害怕遗臭万年，才故意假死，以铁面身份远遁西域。”
若他当真以镇西侯的身份堂而皇之叛出大靖，恐怕将永远被史官钉在历史羞辱柱上，遭将来无数士子唾弃。
“此行...不必张扬，”他声音淬上了冷光，“除你我二人之外，再携上一人即可。”
赵峰惊疑：“还有谁？”
薛伯渊看着赵峰，缓缓启唇——
“薛禾茉。”
“什...什么？！”
“你可知道我收你为徒的第三个原因是什么？”
薛伯渊没有理会赵峰的惊骇，反而提起了前面那件事。
“不...不知。”
“当年我从嬴氏之墓中除了带出轩辕剑，还有一本不知名高修写著的古法，名为【轩辕两仪合真录】，如果我猜得不错，与你那【太虚龙契真经】当属同源，应是同一人写就而成。”
“那功法，有何独特之处吗？”
“修行此法之女，与轩辕剑主双修，可调和剑上血谶诅咒，可磨灭稆旸凶煞阴魂，否则，轩辕剑第一个反噬的，便是持剑者。”
“而此功法，我早早便让薛禾茉修至圆满，等到了西域，我便为你与薛禾茉赐婚，有她的辅佐，你将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轩辕剑主，将来定鼎中原的绝世王者。”
“与...与薛禾茉成婚...？”
赵峰只觉心脏快要蹦出胸腔，心魂都因为骤然的惊喜而不断颤栗起来。
“在此之前，图鲁库本想将轩辕剑赐给他族那位最天才的小王嗣，我也本欲让薛禾茉成为那位王嗣的少妃。”
薛伯渊悠悠道：
“只是撞见你之后，我改变了主意。收你为徒的第三个原因，你可懂了？”
薛伯渊并未说清楚，但赵峰此刻哪里还不会明白。
薛伯渊将孤身进入西域，虽是一尊天人法象，但却无手下亲信与子嗣。
而他赵峰，基本上就是代替了薛伯渊嫡子的生态位，要同那片土地上的王族子弟竞争，争取支持，争夺王冠。
而这个过程中，薛伯渊这尊天人将会全力支持他！
“定然不负师父所托！”
赵峰激动大喊，全身心都开始颤抖。
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狂喜到晕眩，身份一步登天成为法象亲传，即将成为轩辕剑之主......
但对于赵峰来说，最让他血液都兴奋到逆流，兴奋到大脑缺氧的——
是薛禾茉！
薛禾茉成为他妻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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