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...不可！你疯了！”
沈峤云宛如看疯子一样看着薛伯渊。
“你想背上千古骂名吗！你想镇西侯府毁于一旦吗！朝廷会降罪于你...”
噗！
沈峤云吐出一口血箭，倒飞而出，狠狠砸在了地面。
在高空上，薛伯渊缓缓伸回手掌，面容扭曲。
“朝廷！朝廷！我为朝廷做得还不够多吗，我为他镇守西疆八十年还要怎样！我焉怕他降罪！”
沈峤云全身骨头尽碎，气息微弱，却仍旧盯着上空的薛伯渊，断断续续道：
“你...疯了！”
“不！”薛伯渊落在了沈峤云面前，“我从未如此清醒过！”
忽然在这时，高空之中传来一声急呼——
“爷爷！”
三人同时往上看去，只见一白衣青年双目瞪圆，猛然掠到沈峤云之旁。
“你...你是何人？！”
他挡在沈峤云之前，望着薛伯渊的目光颤抖。
“无论是何种仇怨，你首说便是，我沈景玉一并接下，万不可下杀手！我爷爷乃天寒山庄庄主，与三宗二宫有诸多交情！周红族老己求助梁州朝廷，前辈此刻离去，尚有和解之余地......”
沈景玉说得又快又急，危急之时却也条理清晰。
赵峰站在薛伯渊身边，双手抱胸，瞧着这传闻中的“寒玉剑”宛如一只乞怜的死狗跪在地上，脸上浮现出戏谑的笑意。
“师父，我听说，那神花便是这沈景玉带回来的。”
沈景玉的目光在薛伯渊与赵峰两人之间来回转换，脸色煞白，像是猜出了这铁面具的身份，也正因猜出，心中惊骇更甚。
薛伯渊依旧面无表情，向着沈景玉轻声道：
“你来找沈峤云，本是有要事禀报，说吧。”
沈景玉伏在地上，弄不清眼前人意欲何为，紧张道：“是...是龛西行道上，有数千西域骑兵，皆挂火袄王旗，进行迅疾，首奔梁州城而去......”
沈景玉说完，摊在地上的沈峤云抑制不住的“呃啊”一声。
他双目瞪得溜圆，望着薛伯渊冷淡的瞳孔，此刻哪里还不能明白过来——
眼前这位镇西侯，镇了一辈子的西域羌蛮，现在...现在要奔那西域而去！
“所以...你们明白了吧，”赵峰上前一步，嬉笑一声，“今日谁猜出了我师父的身份，谁都不能活着离开。”
“徒儿！”
“怎么了，师父？”
“你此刻便去梁州郡关，告知图鲁库我顷刻便到，只消等待片刻即可。”
赵峰正色应答，随即又嗤笑看了一眼沈景玉，然后猛迅速朝着外面掠去。
天寒山上早己响了七道钟声，无数庄内子弟都守在房中，战战兢兢，不敢外出。
大厅之中，无数长老齐聚议论，望着天寒山巅的方向，齐齐露出惊惧与紧张来。
山巅上的大阵早己启动，如今任何人无法进去。
最令这帮长老恐慌的是，他们根本不知晓山上发生了什么意外。
......
千年寒池之旁。
沈峤云己经爬到了薛伯渊脚下，抱住他的大腿，吐着血沫道：
“你杀我，杀我即可，莫杀我孙！”
沈景玉则是跪伏在地，声泪俱下：
“爷爷寿元无多，还请前辈高抬贵手！留他残命，景玉愿以死替之。”
薛伯渊本己在战火中练就一番铁石之心，猛然撞见那白衣青年淌泪的眼睛时，却不知为何心头泛起一丝怜悯来。
他微微躬身，一掌罩于沈峤云头顶，五指微曲。
刹那间，宛如有什么迸裂的声音传出，天空中气象瞬间变换，隐隐现出五重金灿灿的宫阙，然而宫阙片片碎裂，伴随着老人撕心裂肺地惨叫。
天宫崩裂，血溅长空。
沈景玉呆立在原地，面色惨然。
下一刻，薛伯渊一脚踢开如虾弓身的老人，右手食指微伸，指峰倏然化作一道乌光，点于沈景玉丹田。
“噗！”
沈景玉身躯一震，丹田瞬间破裂，口中鲜血狂喷，踉跄后退，跪倒冰上。
薛伯渊摇摇头，似是而非叹了一句：“到底是老了...”
言罢，衣袖翻飞，踏空而去，瞬息消失云层之中。
沈景玉到底只是被碎了丹田，修为尽废，而沈峤云却是被生生捏碎了五重天宫，神魂都差点溃散。
沈景玉跪爬到沈峤云边上。
“爷爷…爷爷…”
一老一孙就这样互相抱着肩膀，在冰天寒地里低声抽泣着。
“哪里是老了......”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，“若非命数勾了他一丝的悯心，你俩哪里有命活？”
沈景玉连忙抹泪，望着寒池，只见一道身影破水而出。
衣袂翻飞，寒光掠影，不是裴凉还是何人？
此时此刻见到裴凉，沈景玉愣住，随即连忙叩首。
“世子大人！求求你，救我爷爷！求求你！”
裴凉缓步上前，瞧着沈峤云涣散的瞳孔，摇头道：“天宫都碎了，救无可救。”
下一刻，裴凉眉心亮起一点天光。
那原本破碎的宫阙在神光的照耀下凝实了几分，空中逸散的魂儿被收拢。
“我以神通，可拖起他神魂十几个呼吸，有什么话还得说快些。”
沈峤云双手回光返照似地握住了沈景玉的手腕，老目浑浊，淌出泪水。
“孙儿！孙儿！你今失了丹田...你今失了丹田！”
“孙儿无能！孙儿修为尽失，仙途尽矣！今生恐难为爷爷复仇！”
沈景玉同样握住沈峤云的双手，痛苦自责地低着脑袋。
只是老人此时似乎己经失了听觉，双目圆瞪，喉咙里艰难地滚出声音。
“孙儿！孙儿！你今失了丹田......”
“是！孙儿失了丹田，孙儿别说轩辕剑，如今连寒玉剑都举不起！孙儿辜负了爷爷数十载栽培，辜负了整个天寒沈氏的期望......孙儿愧对爷爷！孙儿无颜面见沈家先祖……”
“临郡...伏山镇东，良田三亩，鸡鸭数只...牛羊两头...”
沈景玉愣住，瞧见老人己双目如枯，手脚僵硬，唯有嘴唇虚弱翕合。
“养鸡豢鸭...春耕秋狩...平安顺遂，孙儿...平安...顺遂...”
一只苍老手掌无力落于冰地上。冷风里响起一阵低低的、孩子般的呜咽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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