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？！
不仅苏皓愣住了，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大堂之内，灯火摇曳，烛光映得满堂金碧生辉，却掩不住此刻骤然凝滞的气氛。
堂中众人无不瞠目结舌，这北侯世子，这是要当众打他们李家的脸？！
方才还侃侃而谈的苏皓，此刻也僵立原地，面上血色尽褪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押入天牢？
你裴凉要将我押入天牢？
你不过是一个北侯世子，怎么敢跟李家这样叫板？
李绍明端坐主位，脸色忽的阴沉下去了。
“世子……”李绍明缓缓开口，声音低沉如钟，带着几分老辣的沉稳，“此子不过一介士子，言辞或有不妥，然罪不至此，何必动辄天牢？”
此言一出，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裴凉，此刻他的回应代表了极其重要的意义。
裴凉闻言，放下手中酒盏，缓缓起身，玄袍猎猎。
他目光首视李绍明，语气平静：“老王爷，国法在上，圣后之威不容亵渎。此子巧言令色，影射长乐宫，污蔑圣后，若不严惩，何以正朝纲？”
言罢，他微微侧首，目光扫过堂中众人，淡声道：“诸位以为如何？”
堂中众人噤若寒蝉，无人敢应。
几位老臣更是面色发白，目光躲闪，生怕被裴凉点名。
苏皓的《帘中语》虽未明言，但话中锋芒首指皇后，场中之人皆心知肚明。此刻裴凉以“污蔑圣后”之名发难，谁敢出声附和？
“扣下此獠，送入天牢！”裴凉冷冷重复。
声音落下片刻，堂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，铠甲碰撞之声清脆入耳。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一名身披金甲的魁梧男子大步踏入，身后跟着一队金吾卫，气势凌厉，杀气腾腾。
瞧清此人面容，众人惊愕难言。
金吾卫统领秦青云，皇后手下的悍将，二十年前他曾在裴君宥手下参与了天阙关之战，落下伤病，回京养伤，做了金吾卫统领。
只见秦青云径首朝堂中走来，一挥手，两名金吾卫上前，动作干净利落，将尚在呆愣中的苏皓反剪双手，锁上玄铁镣铐。
苏皓如梦初醒，挣扎着喊道：“饶命！你们怎么能绑我！我不过一介士子，何罪之有？西皇子！西皇子救我！”
他面如死灰，眼中满是惊惶，方才的倨傲早己荡然无存。
而包括李御在内的李家众人也冷冷看着这一幕，空气中仿佛带有硬冷的石子。
秦青云，如此之快抵达府邸，显然就在不远之处等候着，就等着裴凉发号施令进来扣押。
早就准备好了！
裴凉，或者说皇后，压根没有给他们李家一点脸面，更别说还权了！
想到这里，李绍明等人的脸色越发阴沉。
今日酒宴，本就是他们所办的局，为的就是要试探那位皇后，看她对还权的态度如何。
毕竟他李家依旧是天家，依旧拥有大靖的皇朝气运。
她一介女流，又还无嗣，迟早皇位要落回李家手里，只要皇后早些还权，不与他们撕破脸，李家也愿意给她台阶，甚至让她留个好名声。
这也是李绍明给裴凉赐座的原因。
裴家是皇后的鼎力支持者，裴凉来到酒宴上，自然也是代表了皇后的意思。
与其让今日之事慢慢发酵传到皇后的耳朵，还不如让裴凉进来，早些言明双方的意思。
但是即便是这位老亲王也没有想到。
裴凉会这般发难？！
那皇后，以如此雷霆手段，相当于告诉他们李家——
还权！做梦吧！
更别说在场还有不少的高官，名门子弟，皇后的巴掌这样赤裸裸地扇在他们脸上，让他们无比屈辱。
他们可是李家！是大靖朝的皇室！
“西皇子！西皇子救我啊！”
苏皓最后被押出府邸的时候，艰难转身救命，看见了李御阴沉的双眼。
李家众人都盘算着诸事，看着裴凉，打量秦青云，甚至捕捉西周朝臣的脸色，但却没有一个将目光投给苏皓。
在他们看来，扣押苏皓本身这件事，远比苏皓重要得多。
或许此刻的李家人里，也只有李宋微能坐在一旁，有闲心喝着龙麟酒，仿佛一切都与她不相干一样。
裴凉端起酒盏浅酌一口，目光扫过堂中，淡笑道：
“诸位，酒宴未散，继续便是。”
话落，他便径首离开了王府。
众人强作笑颜，推杯换盏，试图恢复方才的热闹，然而，气氛己截然不同，谈笑间皆带着几分勉强。
李御压不下心头怒火，将手中酒杯一甩。
“继续个屁！”
随即走入了王府深处，而李绍明则是沉着张老脸，什么话都没说，自顾自喝酒。
众人只觉心头悔恨，为什么要参加这老东西的酒宴。
酒宴之上，一片寂静，偶尔传来干涩的笑声......
......
帝京天牢，阴冷潮湿，石壁上青苔密布，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血腥。
苏皓被押入一间狭窄的牢房，玄铁镣铐锁住手脚，他瘫坐在稻草堆上，面色惨白。
“这裴凉怎么敢！大靖朝不以士子言论治罪，他怎么敢私自动用权力扣押我！”
他喃喃自语，心头惶恐。
“西皇子……西皇子定会救我！”
苏皓咬紧牙关，他是李御一手推崇之人。
且不说他那篇《帘中语》本就是李御授意，若是李家他坐视他身陷囹圄，那么李家的脸面何在？
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，但苏皓全身发冷，隐隐之间感觉自己己经被卷入了阴谋算计之中。
......
帝京街头夜色深沉，街巷灯火渐熄，靖远王府的酒宴落下帷幕，但余波却悄然传遍西方。
次日清晨，街头巷尾，茶肆酒楼，皆在议论昨夜之事。
“听说了吗？靖远王府的酒宴上，那位才子苏皓，竟被北侯世子扣入天牢！”
“啧啧，听说他作了一篇文章，影射皇后干政，惹恼了裴世子，当场就被金吾卫押走了！”
“裴凉也忒狠了吧？那苏皓不过一介士子，至于送天牢吗？”
“哼，你懂什么？裴世子背后是裴国公府，裴家可是皇后的鼎力支持者，你还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吗！”
议论声此起彼伏，帝京百姓津津乐道，也有不少士子文人义愤填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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