骨桥镇的晨雾还没散,陈铁锁握着半块焦麦饼站在「老周铁匠铺」前。
锻铁声像受潮的爆竹,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,混着远处骨河的腐腥味。
他盯着门上剥落的「锻骨」二字,指腹着锻骨锤木柄上的齿印——那是十二岁时,母亲被剜骨前夜,他咬着锤子不让自己哭,留下的深深齿痕。
「铁锁?」
老周从门里探出半张脸,独眼在晨光里泛着铁青色,看见他掌心的焦痕,喉结滚动,
「又去王婆那讨饼了?你娘在时,总说焦麦饼要配晨露吃才不硌牙。」
锻铁铺里飘出铁锈味的茶香,陈铁锁低头避开老周的目光。
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焦麦饼,焦痕里藏着「去老周处」的字迹,此刻正隔着粗布衫贴着心口。
他摸出锤子,木柄在晨露里泛着温润的光:
「周叔,锤头松了。」
老周接过锤子的瞬间,独眼突然收缩。
锤头与木柄的连接处,隐约可见淡金色的焚骨纹——
那是无烬体修士用本命骨血刻的护道纹,三年前陈铁锁的母亲被剜去脊骨时,曾在锻铁铺的铁砧上,用血画过同样的纹路。
「坐。」
老周转身翻找铁砧,独眼却始终盯着锤子。
陈铁锁坐在满是铁屑的长凳上,看他往炉膛里添骨炭,火苗腾起时,映出墙上挂着的半幅画——无烬体先民手捧焦麦饼,用骨血在暗河上架桥。
母亲说,那是无烬体「以骨为桥,以心焐热」的祖训。
红绡的尾尖突然从门缝里卷进来,青鳞扫过陈铁锁的小腿,像条不安分的小蛇。
他不用回头也知道,那丫头又躲在街角啃王婆给的碎饼,尾戒在晨雾里发着微光——
那是母亲用最后三根尾椎骨磨成的戒面,每次靠近危险就会发烫。
「周叔,」
陈铁锁摸着长凳上的铁砧凹痕,那是母亲当年锻骨时留下的,
「玄骨门的人,是不是快到了?」
老周的锤子猛地砸在铁砧上,火星溅在陈铁锁青铜色的手臂上,蹦出细小的白点:
「你娘走前,让我教你『焚骨三锤』。」
他掀开破陶罐,里面泡着十二根兽骨,每根都刻着与锤子相同的焚骨纹,
「无烬体的骨,不是给人炼成傀儡的。」
红绡的尾尖突然卷住陈铁锁的小指,力气大得惊人。
他看见街角拐出三个灰衣人,腰间挂着玄骨门的骨灵灯,灯芯里飘着半片焦麦饼——正是他今早掉在王婆摊前的。
尾戒的温度升到极点,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,玄骨门的骨灵灯,专吸无烬体的骨血。
「周叔,借锤子一用。」
陈铁锁站起身,锻体境大成的皮肤在晨光里泛着金属光泽。
老周递过锤子的瞬间,他看见老人袖口露出半道焚骨纹,与锤子上的齿印重叠——原来三年前,老周曾用自己的骨血,修补过这柄锤子。
灰衣人在铁匠铺前站定,中间那人盯着陈铁锁手里的锤子:
「无烬体余孽,交出焚骨锤,饶你全尸。」
骨灵灯的灯芯突然暴涨,映出他腰间挂着的脊骨碎片——分明是陈铁锁母亲的尾椎骨。
红绡的尾尖「啪」地甩在铁砧上,震得兽骨罐里的水溅出:
「人类修士,你腰间的骨头,在哭。」她舔了舔尾尖的饼渣,狐耳在晨雾里抖了抖,
「无烬体的骨,该用来烤饼,不是给你们当灯芯。」
陈铁锁的手指扣进锤子的齿印,突然想起母亲烤饼时,面团粘在指缝里的温热。
锻骨锤带着风声砸出,不是修士的灵气外放,而是纯粹的锻体境力量——
锤头与骨灵灯相撞的瞬间,焦麦饼的焦香混着骨油的臭味炸开。
「咔——」
骨灵灯的灯芯爆裂,显形出母亲临终前的残像:
她趴在铁砧上,用尾椎骨血在锤子刻齿印,每道痕迹都混着焦麦香。
灰衣人的骨刀砍来,陈铁锁侧身硬抗,刀刃在他肩上擦出火星,却连油皮都没划破。
「你看,」
他捡起半块焦饼,饼渣掉在对方的骨刀上,烫出焦痕,
「我娘说,无烬体的骨,要像这焦饼——外表焦硬,里面藏着麦香。」
锤子再次砸出,首接将对方的骨刀砸进胸腔,
「而你们的骨,连焦饼渣都不如。」
红绡的尾尖突然卷住他的手腕,往铁匠铺里拽:
「笨蛋!骨灵灯的黑烟会引來骨傀儡!」
她的尾戒亮如白昼,狐耳紧贴头颅,
「周叔,开焚心炉!」
老周早己掀开炉膛,里面躺着半块焦麦饼,饼皮上的焦痕正是玄骨门的追踪阵图。
陈铁锁突然明白,母亲留下的焦麦饼,每道焦痕都是护道纹。
他将锤子砸进炉膛,焚骨纹与焦痕共鸣,火光竟显形出骨桥镇的地图,每个玄骨门埋伏点都标着焦饼渣的位置。
「铁锁,带红绡去暗河。」
老周的独眼映着跳动的火光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
「王婆让我给你的,新烤的饼。」
油纸包还热着,陈铁锁指尖发颤——那是母亲惯用的青竹纸,边角处印着半朵焚骨花。
红绡的尾尖卷住油纸包,突然发现包底有行小字:
「锻骨锤第三道齿印,藏着你娘的尾椎血。」
她抬头望向陈铁锁,看见他正盯着锤子上的齿印,青铜色的皮肤下,隐约可见淡金光芒在齿印处流转。
暗河的水在镇外呜咽,陈铁锁蹲在河边,用河水冲洗锤子。
红绡蹲在他身边,尾尖小心翼翼地卷起他的袖口:
「疼吗?」
刚才挡刀时,他的小臂被骨灵灯的黑烟灼伤,却因锻体境皮肤坚韧,只留下淡淡的焦痕。
「不疼。」
陈铁锁摸出老周给的焦饼,饼皮上的焦痕竟与他小臂的灼伤重合。
红绡突然咬住他的袖口,用力一扯,破布下露出布满齿印的皮肤——那是十二岁到十五岁,他独自锻体时,用牙齿咬住袖口强忍疼痛留下的。
「笨蛋人类,」
红绡的尾尖轻轻扫过那些齿印,狐耳红得滴血,
「以后疼就喊我,我的尾尖…可以帮你咬袖口。」
她从怀里掏出片鳞骨衣,用尾尖穿针引线,
「王婆说,用妖族尾毛缝的衣服,能防骨灵傀儡的毒。」
陈铁锁望着她认真缝补的尾尖,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,用尾椎骨血给他染的那件破衣。
红绡的尾毛在晨露里泛着微光,每根毛尖都缠着细小的焚骨纹——
原来她早就在用自己的尾骨,修补他的每道伤痕。
远处传来骨傀儡的低吼声,红绡的尾戒骤然发烫。
陈铁锁站起身,锻骨锤在掌心分量十足,齿印里的淡金光芒与红绡的尾戒呼应。
他忽然明白,母亲留下的不是锤子,而是用焦麦饼和焚骨纹织成的护道网,将他与红绡,与整个无烬体,都护在其中。
「红绡,」
他望着镇口腾起的骨雾,将焦饼塞进怀里,
「等打完这一仗,去王婆那再买十个焦麦饼吧。」
红绡的尾尖猛地甩动,卷起他的手腕就跑:
「先活下来再说!笨蛋人类,你的鳞骨衣还没缝完呢!」
狐耳却在风中轻轻抖动,泄露了她听见「十个焦麦饼」时的雀跃。
锻铁声在身后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骨傀儡的骨刀相击声。
陈铁锁摸着怀里温热的焦饼,饼皮上的焦痕像母亲的指纹,在晨雾中渐渐清晰。
他知道,这场逆仙之路,从来不是一人一锤的孤勇——
还有王婆的焦麦饼,老周的焚骨纹,红绡的尾尖,以及无数像他们一样,在骨桥镇市井里藏着温热的无烬体,都是他逆仙的底气。
暗河的水倒映着晨光,陈铁锁看见自己的倒影里,锻骨锤的齿印与红绡的尾戒重叠,像极了母亲当年画在铁砧上的共生纹。
原来最坚韧的道,从来不是天道骨钟的威严,而是凡人掌心的焦饼香,是同伴尾尖的温度,是每道伤痕里藏着的,不愿被碾碎的温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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