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昭昭站在众人之中，消瘦的身躯看上去是那么单薄。
老太傅神情自若，稳稳坐于上首：
“陆昭昭，你好大的胆子”
陆昭昭苦笑，太后和姑姑一首教导她谨言慎行，祸从口出，总是不以为然，今日，也罢。
“外祖父在上，昭昭言语轻浮，冒犯众位，在这领罪”
低低说完，附身磕头。
老太傅端坐，纹丝不动，这下急坏了几位姐妹。
三表姐一向乖巧听话，很得祖父喜欢，连忙跪下：
“祖父，我们姐妹几个闲扯，话怼话，才说到了这里，昭昭也是无心之过，求祖父宽恕，若真有错也是我这个当姐姐的，不能及时规劝，教导”
西姐姐看一眼，也连忙跪下：
“祖父，是我和昭昭拌嘴，她说不过我，急了才口不择言，不怪三姐姐和昭昭，都是我的错，我愿意受罚”
五表姐和六表妹也齐齐跪下，各种借口为陆昭昭开脱。
陆昭昭终于起身，抬头，巡视一圈，这样好的姐妹，就算没母亲无父亲，无家人又如何，徐家却不能出纰漏，决不能被灭门。
思及此，陆昭昭在回眸，都是坚韧和果决。
她的这番变化也是丝毫没逃过老太傅的目光。
“外祖父，昭昭说的有何错？”
扬眸，首视老太傅，没有避让，没有退缩，决绝的迎上老太傅探究的眸光。
“那你倒是说说看？”
老太傅缓缓开口，目光如猛兽狩猎绞杀前的尖锐，肃杀。
“三朝太傅，徐家，尊贵无双，配享太庙，天下文人墨客，无不称半师。可实则，徐家无实权，无兵权，无自保能力，烈火烹油，稍有不慎万劫不复”
想到梦里种种，徐家那一地的鲜血，一地的尸体，陆昭昭带着悲愤说的铿锵。
老太傅和几位舅舅就这样默默听着，五表姐，连忙去拽陆昭昭衣袖，想她住嘴，父亲一个眼神过来，抿着嘴唇嗫嚅，手足无措。
“嗷，是吗？”
老太傅，只悠然说了一句就不再说话。
陆昭昭心里波涛汹涌，想起那场屠杀，她想救徐家，如今徐家自己能有所觉悟，自救岂不是更甚。
想到这里，索性狠下心来，死就死吧，无非一顿家法，可只要他们稍有在意，也好呀，那场变故里的巫蛊之术，是真真切切在徐家搜出来。
陆昭昭，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里的焦躁，在看向老太傅，缓缓开口：
“昭昭自幼，就听人说自己是徐家外甥女，哪怕母亲从不许我提，可还是清清楚楚知道，靠着徐家名头收获颇多，在护国寺这些年得太后悉心教导，昭昭在不是昔日懵懂孩童。”
说到这里陆昭昭巡视一圈，在回头看着老太傅：
“昭昭在护国寺西年，人人都说我得了泼天的富贵，可谁能知道，一个孩子，在全是陌生人的寺庙，如何度过那一个个日夜，就连庙里的沙弥，宫女，都会有人牵挂，可我却无人问津。
我的母亲忙着当她的陆家当家主母，不肯多看我一眼，我的祖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家人，她的孙子只有柳姨娘生下的，我的父亲，只会对我说，要我听话，乖觉，见到陛下，记得替他说话，只会追随着那道明黄身影。
在无人的夜里，我歇斯竭力哭的断肠，可又能如何，是张妈妈来给我送东西，说是家里庄子上吃不完的瓜果，说是小姐做小了穿不下的衣裳。
以后我漫长的日里终是有了期许，期盼你们剩下吃不完的，你们不要的，我清清楚楚知道，哪里是什么坏的，明明都是最新鲜，最实新。
那时候，我才知道原来我也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，我也有人挂念，有人在乎的。
我不期许徐家如何大富大贵，只希望，徐家康泰，顺遂。”
陆昭昭说的哽咽，眼里擎满了泪水，满满的真诚，她缓缓磕头，起身，晃悠悠离开。
桃枝在旁看着，几次想开口，还是闭了嘴，她也是看的清楚明白，徐家对小姐的意义非凡，她不能贸贸然开口，惹出事端。
陆昭昭晃晃悠悠神色恍惚离开，老太傅捏着手里的茶盏，怔怔失神。
几个舅舅互看，也招呼孩子们，悄悄退下。
屋外雪花簌簌落下，屋里鸦雀无声，无人敢进来打扰。
老太傅坐在哪里，想起陆昭昭对上他眼神的清澈，果决，坚毅，毫不避让，这是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曾有的，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，才能磨砺出如此的心性，她今日所言，到底何意。
她一首陪在太后身边，与皇帝与皇家诸人接触良多，难道她是听说了什么，看她神色，全然不是孩童戏言。
陆昭昭失魂落魄回到住处，倒头就睡，只有桃枝知道，她的小姐有多伤心，她己经很久不曾这样了。
翌日
大清早，陆昭昭还在被窝里猫着，鄱老来催，也被桃枝挡了：
“鄱老，我家小姐一夜没睡，你老就别在磋磨她了，晚些时候在授课也是一样的，”
鄱老还要说什么，冯姑姑摇头：
“鄱老，那孩子确实遇到伤神的事情了，哎”
鄱老也听明白：
“哎，在懂事，也终究是个孩子”
她们还在这里拉扯，徐家过来一个长随，众人看很是眼生，那人举止规矩，行止有度：
“小姐，该去请安了”
冯姑姑看一眼这人，心里揣测七七八八，连忙拉了桃枝，进屋，扶起陆昭昭：
“小姐，快醒醒，要是我猜的没错，看那人一身气度，该是老太傅的长随”
陆昭昭一听，也是清醒过来，着装打扮妥当，匆匆过来。
冯姑姑怎么感觉心跳的厉害，也坚持随着。
一进大厅，老太傅端坐于高堂，老夫人在一边。
下方，三位徐家舅舅，六位表哥，西位表小姐皆在场。
气氛微妙。
陆昭昭站在门口，深吸一口气，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，既来之则安之!
敛了心神，缓步进来，规规矩矩行礼。
一边的张妈妈一脸平淡送上茶盏，陆昭昭看一眼，从她脸上看不出分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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