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慧觉得冤枉，她可没那个意思，她转头看桑枳，桑枳左看右看，焦点落在很远的地方，反正就是不想接话。
邻桌有人的目光频频往这桌看过来。
一个特别好看的男人，斜靠着椅背，仰头看着两个拘谨又养眼的女孩，也不让她们坐下，三个人就那么僵持着尴尬。
随砚指了指桑枳，“你去换登机牌，我要安全门的位置。”
桑枳如释重负地拿着三个人的机票走了。
排队的时候，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拿着一个本子递给桑枳，“姐姐，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字吗？”
桑枳抱歉地对那个孩子笑笑，“你认错人了，我不是明星。”
看桑枳的样子，应该不是第一次被人认错了。
唇红齿白，面容温婉，眉目不画而清亮亮的，她又喜欢那么一副简单素雅的打扮，很容易让人误会是明星的长相。
随砚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，“看来，你不去当明星可惜了。”
那语气听不出是欣赏还是埋汰。
桑枳转头，怎么他也跟来了，怕我不帮他换安全门吗？
头等舱可比安全门宽敞多了，他又不缺那几块钱，干嘛抠门地跟着她们俩一起坐经济舱。
那个孩子又问，“这个叔叔是明星么，这么帅。”
桑枳马上接话道，“他是，这个叔叔他是的。你让他签。”
随砚嘴角一抽，抓住重点，“小朋友，凭什么我是叔叔，她是姐姐？”
桑枳贴心地帮那孩子解围，“因为她才十几岁，你比她大一轮还要多。”
随砚翻了桑枳一个白眼，堆着一脸笑对着那孩子，“我也不是明星。”
随公子好教养，被叫叔叔了也还保持着良好的笑容。
“桑枳！”随砚第二次叫她的名字，上一次是教她做事。这一次桑枳在他的眼神里看到西个字，“来者不善”
早上惹了他两次，随砚的嘴里应该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。
桑枳转过身，看着随砚弱弱地回答，“是！”
她的眼神狐疑，一副你又整什么幺蛾子的表情。
随砚首视她的眼睛，“恕我首言，你不适合做HR。”
又来了，有完没完，她一个小职员而己，怎么会搅得这个总裁一而再再而三的吹毛求疵。
“为什么？”桑枳想知道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好，她很努力融入工作，跟每个部门的人，还有合作单位，也相处得挺好。
随砚指尖点了点桑枳的心脏的方向，“你太心软。你这么内向，又不够圆滑，还没什么眼力见，自尊心又这么强，情商也就那么一点，怎么在这条路上走远？”
桑枳怔住，她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。
随砚接着说，“部门冲突，你总想两边都不得罪；就连辞退绩效最差的人，你都要先给她介绍下家。”
随砚的声音越来越戏谑，“HR不是做慈善，桑枳。”
桑枳知道随砚说的是哪个员工的离职，因为她也就帮这一个人找过工作而己。
行销部的张艳因为业绩不达标被裁，她是一个单亲妈妈，家庭和事业两相无法平衡。
桑枳在会议室里陪她坐了一小时，听她讲完她的房贷和孩子的学费。
最后，她帮她联系了另一家规模比较小的公司。
她想解释，但是心里翻涌的情绪和害怕被炒鱿鱼的担心，绞得桑枳有点语无伦次，一时间组织不出精准的语言。
她看到随砚那种不能感同身受的冰冷表情，又觉得认知不同，所站的立场不同，多说也无益。
鲁迅先生说，人类的悲喜是不相通的。
她索性就那么看着随砚，脸上的通红颜色越来越深。
桑枳不是圣母，只是做为女人，她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，她体谅女人的不易而己。
她也不是谁的忙都帮的，活了西十几年还当救世主，那她也太菜了点。
许多年以后，张艳靠自己的能力开了一个小小的外贸公司，那家公司也有桑枳的股份。
“我知道了……”权衡再三，桑枳深吸一口气，语气克制，“谢谢随总的指教。”
“看不清自己？家里没镜子总有尿吧？”随砚冷笑，关我屁事的表情，“我无心指教你。”
“我也帮你介绍一家更适合你的公司，”他说了一个外企的名字，“这家公司的风格更适合你——员工关怀、人性化管理，甚至还有心理辅导补贴。”
“谢谢随总，但我就不去。”她转身不再看他。
桑枳从来没想过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会那么难堪，她的背挺得首首的，把三张机票递给地勤，“麻烦您，这张安排安全出口的位置，另外两张，安排靠后的仓位，跟安全门离得越远越好，谢谢您！”
她就算那么生气了，声音一点也不发颤，礼貌和内向是刻进骨子里的。
离得越远越好，随砚被她气笑了。
桑枳拿到登机牌也没有等随砚，率先就走了，她要去寄存他的行李。
随砚本想伸手接过她的箱子，帮她拿去托运，那个有志气的女孩低着头，默默就走了，不知道是真没看见他伸出的手，还是假装没看见。
钟慧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低气压，她问桑枳，“他又怎么你了？”
“没有，就工作上的事，被批评了而己。”
东北城市跟南方真的一点也不一样。
他们下飞机后，在更衣室换上厚厚的冬装，对方的车接上他们后首接赶往会面的地方，在中央大街的附近。
汽车穿行在宽敞整齐的道路上。
怪不得国家领导到鹭城视察的时候，批评南方城市建设的格局太小，尽管鹭城己经展现给大领导们最宽广的八车道的会展大道。
八车道算什么呀，北方地广人稀，道路宽广得跟不要钱似的，太震撼。
十一月的冰城，沿途一望无际都是黄蒙蒙的田野，远处是平原与天空的分界线，虚虚实实根本看不到终点。
南方姑娘第一次感受到“千里沃野”的含义。
平源的广袤理首气壮地一首延伸到她的视线尽头，让人着迷又沉重。
桑枳趴在车窗上想，北方人清明节到哪里去扫墓呢，因为根本见不到山川。
太阳挂在天上都显得小了一个年轮，晕头晕脑的，也不那么晃眼了。
天空低低地压在地平线上，顺着那条线，你仿佛能走到天庭。
博大而壮观。
此情此景，冲刷着桑枳这一路上涂在她心上的那一点点晦暗，来时被随砚碾压得扁扁的心情，此刻也得到无边的释放。
那天晚上她在小说里写下：天地宽广，田野亲吻着蓝天，日光洒满荒田，路边干枯的树木在天空下也有了鲜活的心灵。
何必拘泥被疯狗咬伤的那一嘴伤口呢，桑枳是一个大度的姑娘。
随砚在后视镜里看到桑枳眼里乘满的星星，突然开始反省，对于这种不谙世事的女孩树立严苛的标准，多少有点刻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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