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棒蜷缩在驮马肚皮下，鼻腔里充斥着发酵普洱茶特有的霉味。五日前血玉茶树下的厮杀，让他不得不藏进这支往南的茶商驼队。领头的络腮胡汉子正在嚼茶饼，牙齿和茶渣摩擦发出金石相击的怪响。
"小阿弟，尝尝翻过雪山的勐海茶。"汉子甩来块压得铁实的茶饼。阿棒接住时掌心发麻——茶饼边缘长满青绿色霉斑，竟与蚩尤青铜甲上的铜锈一模一样。
驼铃在晨雾里叮当摇晃，阿棒右眼突然刺痛。兵主瞳自发启动，透过汉子腰间晃动的银茶针筒，他看见三日后的画面：轩辕族追兵的箭矢扎进茶饼，青霉瞬间腐蚀掉青铜箭头。而此刻驮筐里二十块茶饼，正在渗出肉眼难见的青铜色雾气。
"瘴气来了！"赶马人突然勒住缰绳。前方山道翻涌着灰白雾气，阿棒瞳孔收缩——雾气里飘着蚩尤旗碎片化成的煞灵，这是兵主瞳才能看见的死亡预警。
络腮胡汉子突然撕开羊皮袄，胸口浓密的毛发泛着金属光泽。他抓起驮筐里的茶饼大嚼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吞咽声。阿棒猛然想起巫祭说过的传说：上古食铁兽化形之人，能以铜铁为食。
破空声撕裂晨雾时，七支三棱箭镞己到眼前。阿棒抄起煮茶的铜壶挡在面门，箭矢穿透铜壶的刹那，茶商首领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兽吼。二十头驮马同时人立而起，茶饼从驮筐震落，青绿色霉斑遇风疯长。
"抓紧！"兽化的手掌拍在阿棒后背。他死死抱住马脖子，感觉驮马西蹄腾空冲进瘴气。身后传来箭矢入木的闷响，那些钉在茶树上的箭杆正被青霉腐蚀成铁渣。
当第九支弩箭擦着耳畔飞过时，阿棒扯下块茶饼掷向空中。茶块在空中突然膨胀，青霉化作青铜色蛛网，将淬毒的箭头裹成金属茧。茶商首领眼睛发亮，从马鞍下抽出块黑乎乎的茶砖："接着！这是用蚩尤血浇过的母树茶！"
茶砖入手瞬间，阿棒掌心传来灼烧感。沉睡三百年的茶多酚在他血脉里苏醒，右眼突然浮现画面：自己将这块茶砖砸进云梦泽沼泽，菌丝疯长成三丈高的树墙。而三百年后会有个叫阿鱼的姑娘，靠着树墙上的青铜刻痕逃出生天。
"跳！"兽化的茶商叼住阿棒衣领纵身跃起。沼泽污水飞溅的刹那，阿棒将茶砖狠狠拍向水面。黑色茶砖遇水炸开，菌丝像蛛网般蔓延，眨眼间结成布满气孔的树墙。轩辕追兵的箭雨撞上来，立刻被疯狂滋生的茶菌吞噬。
阿棒的兵主瞳看到菌丝正在转化金属——箭镞变成树墙的青铜骨架，箭杆化作缠绕的藤蔓。这堵会移动的树墙在三百年后，将长出阿鱼看见的悬棺和茶尸。
当晨曦刺破瘴气时，二十头驮马只剩九头。茶商首领恢复人形，胸口的金属毛发沾满泥浆。他掰下半块霉变的茶饼："去怒江找背生茶纹的摆渡人，他会带你去蚩尤埋骨地。"
阿棒攥紧茶饼，霉斑在手心组成血管般的纹路。右眼自动解析出密语：每块霉斑对应一条藏在深山的密道，通往散落的七十二黎寨。茶马古道在前方分成两条，汉人商队的旗幡在左道飘扬，右道的青石板留着九黎人的牛角刻痕。
驼铃重新响起时，阿棒瞥见茶商首领在啃驮筐铁箍。兽齿与青铜摩擦迸溅的火星，照亮了石板上蚩尤部族留下的暗语。那些被中原人当作装饰的花纹，在兵主瞳里显露出真容——竟是《连山易》失传的"地遁篇"。
山风卷着茶渣掠过鼻尖，阿棒在铁锈味里嗅到血玉茶树的香气。这味道让他想起巫祭捧着碎裂的茶化石说的话："当你能读懂古道上的茶纹，就能找到唤醒兵主鼓的方法。"
沼泽方向突然传来树木倾倒的巨响，阿棒知道那是茶菌树墙在移动。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茶砖，三百年后的某个雨夜，这块砖会指引一个姑娘触摸到他此刻刻在树墙上的青铜卦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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