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顺着茅草屋檐滴落，在泥地上凿出一个个小坑。我蹲在柴房角落，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微光，数着今天赚来的铜钱。
"十七、十八..."
门外传来脚步声，我迅速用干草盖住那堆可怜的铜板。门被猛地推开，大伯娘王氏叉着腰站在门口，阴影笼罩着她那张刻薄的脸。
"死丫头，躲在里面偷懒？水缸都见底了不知道挑？"她手里的扫帚疙瘩己经扬了起来。
"我这就去，大伯娘。"我低着头快步往外走，后背还是挨了一下火辣辣的抽打。
井台边的石板被雨水浸得湿滑，我小心地放下木桶，趁机揉了揉还在作痛的肩膀。这己经是这个月第七次莫名其妙挨打了——自从我治好里正家孙子的高热后，大伯娘打我的频率明显增加。
"小草丫头，又挨打了？"
我转头，看见赵婶挎着菜篮子站在不远处，眼里带着怜悯。她是村里少数几个会跟我说话的妇人之一。
"没事的赵婶，"我勉强笑了笑，拉起装满水的桶，"习惯了。"
"你大伯家真不是东西。"赵婶压低声音，左右看了看，"听说你前天又帮陈婆婆治好了腿疼？她媳妇今早特意送了半篮子鸡蛋到你家..."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难怪今早大伯娘看我的眼神像要杀人，原来是我又"抢"了本该属于俞春桃的谢礼。
"我没见到鸡蛋。"我苦笑着摇头，水桶的重量勒得我手指发白。
"造孽哟..."赵婶叹了口气，突然凑近，"小草，我娘家侄女月事不调，你要是有法子..."
我眼睛一亮，迅速盘算起来。赵婶的哥哥在镇上粮铺当伙计，这可是条好路子。
"我认得几种草药，只是..."我故意为难地看了眼山上方向。
"明白，明白。"赵婶会意地点头，"明天午时我要去趟镇上，村口老槐树下等你。"
我点点头，心里己经开始盘算要采哪些药。转身时，我看见俞春桃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，眼睛死死盯着我们。
......
三日后，我蹲在河边洗全家人的衣服，手指在冰冷的河水里泡得发红。但心里却是暖的——赵婶偷偷塞给我的两文钱和一小包红糖正藏在我贴身的暗袋里。
"洗个衣服也磨磨蹭蹭！"
我猛地回头，看见俞春桃站在岸上，手里晃着一个熟悉的布包——我的药材包！
"还给我！"我站起身，河水溅湿了裙摆。
"哟，这么紧张？"俞春桃得意地解开布包，"让我看看咱们的小药婆又藏了什么好东西...这是...山参？"
我的心沉到谷底。那是我花了半个月才找到的三株小山参，原本打算晒干后托赵大山带到镇上卖钱的。
"那是给赵婶侄女治病用的。"我试图挽回。
"骗谁呢！"俞春桃尖声叫道，"我早打听过了，她侄女根本没事！你就是偷挖药材去卖！"
她转身就往村里跑，我慌忙追上去，却在斜坡上滑倒，眼睁睁看着她冲向我家院子。
等我瘸着腿赶回家时，大伯正拿着我的药材包翻看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"跪下！"
我咬着牙跪在院中的石板上，膝盖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。
"长本事了啊，"大伯抖着药材包，"偷挖山货去卖钱？谁教你的？"
"我没有..."
"啪！"一记耳光打断我的话，嘴里立刻尝到血腥味。
"还敢狡辩！"大伯娘从屋里冲出来，手里拿着我藏在柴房的十八文钱，"看看这是什么？"
我的血液瞬间凝固。他们找到了我的全部积蓄！
"不是偷的！是我帮人看病换的！"我挣扎着解释。
"看病？你当你是什么？郎中？"大伯娘尖笑起来，"分明是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卖！"
大伯己经解下了腰带，"今天不教训你，日后还不得上天？"
皮带抽在背上的疼痛让我蜷缩成一团。透过泪眼，我看见俞春桃站在廊下微笑。
"当家的，别打了。"大伯娘突然拦住大伯，"打坏了卖不上好价钱。"
我浑身一僵，抬头看向她。
"李庄的王麻子前儿来提亲了，"大伯娘笑得像条毒蛇，"出五两银子呢。"
五两银子？他们要卖了我？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。
"我看..."大伯沉吟着，"先关她几天，等..."
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。大伯娘不耐烦地拉开门，随即变了脸色。
"里、里正老爷？"
里正沉着脸站在门外，身后跟着几个村民。更让我吃惊的是，宋景珩也在其中，手里还拿着药箱。
"听说你家丫头懂医术？"里正开门见山，"县令大人的小姐落水了，现在高热不退，城里郎中都去看秋试了..."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。我背上的伤火辣辣地疼，嘴里还有血腥味，但我知道，这是转机。
"我..."我挣扎着站起来，"我可以试试。"
大伯的脸色变了几变，最终挤出一个笑容："这孩子瞎琢磨的，哪能..."
"她治好了我孙子的高热。"里正打断他，"县令大人说了，能治好小姐的，重赏十两银子。"
十两！我看见大伯娘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"那...那就让她去试试。"大伯突然和颜悦色地扶起我，"小草啊，好好给小姐看病..."
我挣开他的手，看向宋景珩。他微微点头，眼神中有我读不懂的深意。
"我需要我的药材。"我首视大伯娘。
她脸色难看，但还是交出了药材包。我仔细检查，山参少了一株，薄荷叶全没了。
"还缺几味药..."我故意皱眉。
"宋公子带了药箱。"里正急忙说。
宋景珩上前一步："我的药或许能补全。"
就这样，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下，我跟着里正和宋景珩离开了院子。踏出门槛时，我没有回头，但能感觉到背后大伯一家灼热的视线。
路上，宋景珩放慢脚步走到我身边，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："你嘴角有血。"
我抬手要擦，他却递来一块雪白的手帕。
"他们会卖了你。"他突然说。
我猛地抬头，对上他严肃的眼睛。
"我知道。"我攥紧手帕，"我不会坐以待毙。"
宋景珩似乎想说什么，但里正己经在前头催促。我们加快脚步，而我的心里己经开始盘算——县令小姐的病是我的机会，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机。
十两银子的赏金，足够我买一条活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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