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雨连绵,下了半个多月。河水上涨,冲出七具尸体。七具尸体都是年轻女子,年纪从十六岁到二十岁不等。她们被上好的锦缎包裹,锦缎下未着寸缕。更诡异的是她们脸上的妆容,经河水浸泡而不脱落。被打捞上来时,脸都烂了,妆还在。
此事稀罕,不少人都去河滩上看热闹,慕笙也去了,带着小金花挤在人群里。
七具尸体,连环凶杀,非同小可。青州府的代知府来了,与他一起的还有沈渡。丁香的案子结了。对于杀夫一事,她供认不讳。与此同时,也说出了杀夫背后的秘密。
花船的事情,一问便知。马车和小院儿的事情,丁香提供了一份名单,让衙役依着名单逐个去问,口供有了。杀人本应偿命,念在事出有因,且刘家二老在知晓真相后不愿追究,故将死刑判为流放。
流放前,丁岚与丁香姊妹在牢里见了一面。都说血脉亲情是天生的,果不其然,只一个眼神,她们就认出了彼此。
没有多余的话,只有姊妹间互问的那句:“会死吗?””
丁岚摇头,她已答应帮沈渡做事,暂时不会死。闻言,丁香松了口气,说她被判流放,去的是母亲被流放的地方。她会好好的,努力的活着。会找到母亲的遗骸,使其入土为安。
分别时,姊妹二人互送了一件礼物。
丁香送了丁岚一只银手镯,那是刘耀祖死后,他给自己买的第一件礼物。怕手镯丢失,在上面刻了名字。丁岚送给丁香的是一枚玉佩。玉佩是出生那年,父亲为她定制的。若丁家没有出事,在丁香出生时,她也会拥有一枚同样的玉佩。
玉佩是双面的,一面刻着老家的风景,一面刻着丁岚的“岚”字。
丁香走后,慕笙和沈渡见了丁岚,向她承诺,会让人暗中护送丁香。丁岚没有说什么,后退一步,跪下,郑重磕了三个头。一是道谢,二是认主,三是托请。若她死了,她希望她的妹妹可以阿然地过完这一生。
丁家的事情解决了,私盐的案子也有了结果,按说他们该返回安平县去。朝廷下了密诏,让沈渡在青州府多留几日。
沈渡琢磨着,这份密诏,多多少少有他那个父亲的手笔。那封诏书让代知府知晓了沈渡的身份,自然巴结。青州府的地界儿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,代知府来,自然也得把沈渡请来。
当官的一来,围观的百姓自然散开。
慕笙瞧见沈渡,冲他招手。沈渡低眉一笑,冲旁边的官差道:“那是我未过门的夫人,最喜看热闹,让她过来吧。”
官差蒙了。见过看热闹的,没见过这样爱看热闹的。这是寻常的热闹吗?这是七具被泡过的尸体。莫说姑娘,就是他们这些见惯了死人的官差,瞧一眼都要做噩梦。未来夫人爱看热闹就算了,未来夫君还纵容自个儿的夫人来看热闹,真是见所未见,闻所未闻。
官差一边吐槽,一边去请慕笙。小金花要跟着,被慕笙摁着头摁回去:“小孩子,看热闹挤在人群里看就好,不要往前去,容易吓着。”
河岸上,官差将七具尸体摆在一起,等仵作过来现场验尸。仵作是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头,扶着他的官差刚一松手,他就“啪”地一声倒在地上。
代知府抹了把脑门上的汗,解释说府衙里没有专职仵作。前知府在任时,觉得青州府民风淳朴,没有重案要案。即便有,三年五年也不一定有那么一桩。专设仵作,着实浪费。故青州府的仵作都是从外面请的。
这等现象,在别的州府也很常见,不算特例。
眼前这个喝得醉醺醺的老头儿就是他们青州府的兼职仵作。他年轻时曾在钦天监任职。钦天监里有个职位,专门处理那些王公贵族的身后事。既是身后事,难免接触尸体。王宫贵族没几个是寿终正寝的。死因虽不能为外人道,却要记录在给皇上看的册子里。
于是,仵作一职,显得尤为重要。
只是在钦天监中,仵作不叫仵作,有专门的官职。
二十多年前,钦天监监正因涉及谋逆被判抄家,流放。当时在钦天监任职的官员也都被牵扯,老头儿便是其中一个。孤身一人,没有成亲。整日与死人待在一处,独来独往。别的大人被判刑,被流放,唯有他,在牢里关了半年被放出来。
心灰意冷,来到青州府,盘了家棺材铺做掌柜。后棺材铺被人针对,关门大吉,又去纸扎铺做了伙计。
纸扎铺掌柜是个面有胎记的女子,年过二十,未曾婚配。他们二人从相杀到相爱,再到相濡以沫。他们成了亲,有了孩子,眼见着孩子即将出生,却又遭遇意外。
女子难产,城里的产婆却被一户有钱有背景的人家请了去。他苦苦哀求,希望他们让一个产婆出来却被拒绝。他被打了个半死,看到的是难产而亡的妻子。
妻儿尸骨未寒,他欲上门寻个公道,却被那家人买通地痞倒打一耙,说他心怀叵测吃绝户。亏得当时的知府大人明察秋毫,还了他清白。
可那户人家不能被追究任何责任。
他们家女儿和儿媳同时待产,他们有钱,愿意将所有的产婆请到家里。产婆拿了钱,亦是心甘情愿。于情于理,他们都没有必要将产婆让出来,是他强人所难。
他恨自己无能,却又记得与妻子的承诺,在她走后,好好守着铺子。二十八岁成婚,三十岁丧偶,借酒消愁,浑浑噩噩,混到了今日。
代知府说:“他不知府衙有案子,不是故意喝成这个样子的。今日,是他亡妻和孩子的祭日。”
沈渡摆手:“无妨,让人送他回家歇着吧。”
代知府看着地上那七具尸体:“下官这就让人再去寻个仵作过来。”
沈渡外头,满是宠溺地看着慕笙:“不必了,验尸的事情交给我的未婚妻。”
未婚妻?验尸?代知府咧了咧嘴,想笑,没出声,露出几分苦相。沈渡是谁?国公府嫡子。他的未婚妻,即便不是名门贵女,也不该是个验尸的。目光落到慕笙身上,越发疑惑。这女子,瞧着一般。相貌一般,性格一般,穿的也一般,实在不知这风光霁月,貌若嫡仙的沈公子是如何看上她的。
正疑惑着,眼睛倏地睁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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