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滋啦——”
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闷热的午后显得格外烦躁,飞溅的火花像是一群狂舞的萤火虫,映亮了沈飞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庞。他鼻尖上挂着汗珠,身上的蓝色工装早己被油污和汗水浸透,紧贴在略显单薄的脊背上。
他刚刚完成了一台进口豪华轿车的变速箱修复,这活儿整个“飞驰汽修厂”除了他,没人敢接,更别说是在短短半天内搞定。客户要求苛刻,零件刁钻,但对沈飞来说,只要工具趁手,再复杂的机械结构在他眼里,都像是可以拆解重组的积木。
“搞定了,刘老板。”沈飞放下手中的特制扳手,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。
汽修厂老板刘扒皮——一个地中海发型、啤酒肚快要撑破衬衫的中年男人,一首像只苍蝇般在旁边嗡嗡地转悠。此刻他眯着三角眼,上前仔细检查了一番,脸上那虚伪的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。
“嗯,不错,小沈,手艺还是这么利索。”刘扒皮拍了拍引擎盖,肥厚的手掌留下一个油腻的印子,“客户那边我来应付,你先去……”
他的话头顿住,目光落在轿车侧裙上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划痕上,那是在车辆进厂前就存在的瑕疵,但此刻却成了他发难的借口。
“等等!这是怎么回事?”刘扒皮的嗓门猛地拔高,指着那划痕,“小沈!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?做事要细心!这么贵的车,刮花了你赔得起吗?!”
沈飞眉头瞬间拧紧,强压下心头的火气:“刘老板,这划痕进厂的时候就有,单子上有记录的。”
“记录?记录能当饭吃吗?”刘扒皮唾沫横飞,“我看就是你刚才不小心碰到的!毛手毛脚!这个月的奖金,我看就别想要了!还得扣你五百块,当是给你长个记性!”
又是这样。
沈飞的心沉了下去。这种颠倒黑白、克扣工资的戏码,在这家汽修厂几乎每个月都要上演。刘扒皮就是靠着这种手段,压榨着他们这些底层修理工的血汗。
“刘老板,这不公平!”沈飞终于忍不住反驳,“这活儿是我加班加点赶出来的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你不能……”
“公平?”刘扒皮嗤笑一声,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沈飞,“跟我谈公平?沈飞,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!一个没学历没背景的穷小子,我给你口饭吃,是看得起你!不想干就滚蛋!外面想来我这儿的人多得是!”
“你!”沈飞双拳紧握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他不是没想过离开,但……他不能。
妹妹沈灵还在上高中,成绩优异,是整个家庭唯一的希望。但她身体不好,需要持续的药物调理,加上学费、生活费,每一笔都是沉重的负担。更别提外面还欠着一笔因为上次事故垫付的、利滚利的高额债务……这份被百般压榨的工作,几乎是他目前唯一的稳定收入来源。
看着沈飞敢怒不敢言的样子,刘扒皮眼中的得意更盛:“怎么?不服气?不服气你也得给我憋着!要么扣钱,要么滚蛋,自己选!”
沈飞深吸一口气,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。他能感觉到周围其他工友投来的同情目光,但没人敢出声。在这底层挣扎的世界里,自保是第一法则。
最终,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……我选扣钱。”
“哼,算你识相。”刘扒皮满意地点点头,像只斗胜了的公鸡,扭着肥胖的身躯走向办公室,准备去向客户邀功领赏了。
沈飞站在原地,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刘扒皮刻薄的话语。他看着自己沾满油污、布满老茧的双手,这双手能修复最精密的机器,却无法改变他卑微的命运。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,将他整个人淹没。
“妈的!”他低声咒骂了一句,狠狠一脚踢在旁边的废弃轮胎上。轮胎纹丝不动,反倒是震得他脚尖生疼。
收拾好自己的工具箱,沈飞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飞驰汽修厂的大门。午后的阳光毒辣地照射在柏油马路上,蒸腾起扭曲的热浪。城市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,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,却似乎没有一处属于他。
他没有回那个狭窄的出租屋,而是习惯性地拐进了城市边缘的一片巨大废品回收站。这里是他的“秘密基地”,也是他下班后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。废品站的老板是个姓张的老头,人还算和善,默许他在角落里搭了一个简易的铁皮小屋栖身,省下了一笔不小的房租。
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、塑料老化和各种不明物质混合的刺鼻气味。巨大的吊车发出嘎吱的声响,将一堆堆压缩变形的金属块吊起、放下。这里是城市废弃物的终点,也是沈飞生活的真实写照——被遗忘,被抛弃,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苟延残喘。
铁皮小屋里更是闷热如蒸笼。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,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桌子,墙角堆满了各种他捡回来的、别人眼中的“垃圾”——报废的电路板、拆解的旧电器零件、生锈的轴承齿轮……这些是他的“玩具”,也是他排解苦闷的方式。
沈飞疲惫地坐倒在床沿,随手拿起桌上一块摔坏了屏幕的旧手机。这是他前几天在一个废弃手机回收箱里找到的,或许还能拆出点有用的零件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冰冷的屏幕,眼神空洞地望着铁皮墙壁上那张己经泛黄的兄妹合影。照片上,年幼的沈灵笑得像个天使,依偎在他身旁。
“灵灵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心中涌起一阵酸楚。他答应过妹妹,要让她过上好日子,不再受苦。可现实却一次次将他的承诺击得粉碎。
就在这时,口袋里的廉价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,屏幕上跳出一个令人心悸的名字——“刀疤强”。
沈飞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是那个催债的!
他犹豫着要不要接,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。最终,他还是按下了拒接键,将手机丢到一旁,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。
但很快,一条短信弹了出来,内容简单粗暴:
“沈飞,钱准备好了吗?今晚再不还钱,别怪兄弟们去学校找你妹妹‘聊聊’!”
赤裸裸的威胁!
沈飞猛地站起身,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。刀疤强那张布满横肉和狰狞刀疤的脸在他眼前浮现,还有那帮凶神恶煞的手下……他们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!
不行!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灵灵!
可钱呢?钱从哪里来?这个月工资被扣,奖金泡汤,离还款日只剩最后几个小时……他上哪儿去凑那笔天文数字般的欠款?
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,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,让他几乎窒息。他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,目光扫过墙角的“垃圾堆”,最终停留在那个从老家带来的、爷爷留下的旧木箱上。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除了一些承载着回忆的旧物,就是一把样式古朴、布满锈迹的旧扳手。
那是爷爷年轻时用过的工具,据说手艺传神,能化腐朽为神奇。沈飞小时候总喜欢拿着它比划,模仿爷爷修东西的样子。可现在看来,它和墙角的其他废品没什么两样,冰冷,沉寂,毫无用处。
“神奇?呵……”沈飞自嘲地笑了笑,绝望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。
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难道他的人生,就只能像这堆废铁一样,在无声无息中锈蚀、腐烂?
他不甘心!
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,震得那些零件叮当作响。目光再次落在那堆“垃圾”上,眼神中除了绝望,似乎还隐隐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——那是长久以来对机械、对构造、对“物”本身的一种近乎本能的痴迷和探究欲。
如果……如果这些废品,真的能变得不再是废品呢?
如果,奇迹真的会发生呢?
就在这时,铁皮小屋那扇简陋的门外,传来了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,以及几个人刻意压低的、充满恶意的谈笑声。
他们来了!
沈飞的心跳骤然加速,身体瞬间紧绷,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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