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秒后，他忽然站起身。
白大褂的下摆随着他利落的动作扫开一道弧。
哪吒的呼吸蓦地一滞，目光紧紧锁住他，心跳毫无预兆的开始加速。
敖丙没有立刻朝他走来，而是不紧不慢的绕过了那张宽大的办公桌。
皮鞋底和光洁地砖接触，发出笃、笃的轻响。
在过分安静的诊室里，这规律的声音格外清晰，每一下都敲在哪吒紧绷的神经末梢。
他看着敖丙的背影，他走向诊室角落那辆小推车。
车上分门别类摆着血压计、叩诊锤、额温枪，还有一小盒压舌板和几支封装好的注射器，金属器械在灯光下泛着一层冷光。
敖丙修长的手指在那些冰冷的器具上方缓缓扫过，指尖在银色的金属表面略作停顿。
他要干什么？
这个念头在哪吒脑中一闪而过，带着一丝荒谬的不安。
然后，他看见敖丙的手指动了，目标明确的拈起了挂在推车扶手上的那副银色听诊器。
金属胸件在他指间轻巧的转了个方向，反射出一小片有些晃眼的光。
黑色橡胶管柔软的垂落，随着他拿起听诊器的动作，管壁间发出极轻微的摩擦声、
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，钻进哪吒的耳朵，激起他手臂上一层细密的寒意。
听诊器？
哪吒的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一下。
一种强烈的、不妙的预感让他心脏猛的一沉，几乎想要立刻站起来。
敖丙转过身，一步步朝哪吒走来。
他走得不快，但每一步，都仿佛踩在某种无形的弦上，让诊室里的空气一寸寸的绷紧。
哪吒坐在检查椅上，身体下意识的微微后仰，背脊紧紧抵着冰凉的椅背。
他看着敖丙靠近，看着他手中那反射着冷光的金属胸件，喉咙发紧，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道里奔流的轰鸣。
敖丙在他面前站定，垂眸看着他。
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睫细微的颤动。
阳光勾勒着敖丙的侧脸轮廓，那熟悉的眉眼，此刻在如此近的距离下，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他周身那股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，强势的侵入哪吒的感官。
敖丙的视线在哪吒脸上停留了片刻，从他额角未干的薄汗，扫过微微泛红的耳廓，最后落在他因急促呼吸而略微起伏的胸膛。
“看你气色不太好，”
敖丙的声音很轻，像羽毛拂过耳际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“刚才跑得很急？”
他说话的同时，握着听诊器胸件的手己经抬起。
那小小的、冰凉的金属圆盘，没有半分犹豫，隔着哪吒衬衫的薄薄布料，精准地、稳稳地贴在了他左胸心脏的位置。
哪吒眼睁睁看着它靠近，大脑甚至有片刻的空白，忘了该作何反应。
他想躲，或者至少往后缩一下，身体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住了。
“唔！”
冰冷的触感猝然穿透衣料，狠狠刺入皮肤。
哪吒浑身剧烈的一颤，控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喘。
那感觉像被一小块冰瞬间烙在了心口，激得他头皮发麻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。
他下意识的想抬手格开那只手，想从椅子上弹起来逃离这突如其来的侵袭。
然而，更快的是一股沉稳的力道。
敖丙的另一只手，看似随意的、却带着几分不容抗拒，轻轻压在了哪吒另一侧的肩膀上。
肩头蓦的一沉。
他扭动肩膀，可那手掌纹丝不动，指尖的力道反而更清晰的传递过来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。
那力道恰到好处，既没有弄痛他，又像一道无形的铁箍。
将他牢牢的钉在了椅子里，动弹不得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腹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的温热，与胸口那片冰凉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别动。”
敖丙的声音就在他头顶上方响起，低沉而温和。
带着一种医生安抚病人时特有的、不容置疑的权威感。
“只是听一下。”
哪吒僵住了，所有的挣扎念头在那只手的压制和那温和却强势的命令下瞬间瓦解。
他被迫仰着头，视线被迫迎上敖丙俯视的目光。
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，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渊，清晰的映出他自己此刻仓惶失措的倒影。
脸色涨红，呼吸急促。
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和一丝被看穿的狼狈。
诊室里安静得可怕，仿佛落针可闻。
哪吒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失控的心跳声，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胸腔里疯狂的冲撞，怦怦！怦怦！
那声音震耳欲聋，透过听诊器的胶管，必然也清晰的传入了敖丙耳中。
他感到一阵灭顶的羞耻，血液全涌上了脸颊，烧得滚烫。
敖丙微微侧着头，似乎在全神贯注的聆听着那由他亲手制造出的、混乱不堪的心跳交响。
他垂下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，遮住了部分眸光，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情绪。
只有那微微抿起的薄唇，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、难以捕捉的弧度。
过了几秒，也许只有几秒，对哪吒而言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敖丙终于缓缓首起身，收回了听诊器的胸件，那只压在他肩头的手也随之移开。
冰凉的金属离开了皮肤，压制的力量也消失了，哪吒却依旧僵坐着，仿佛被抽空了力气。
他急促的喘息着，心脏还在疯狂的擂动，撞击着胸腔。
敖丙低头，慢条斯理的将听诊器的耳塞从自己耳中取下，橡胶管在他手中缠绕了几圈。
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，与哪吒的狼狈形成了刺眼的对比。
“果然，”
敖丙抬起眼，目光重新落回哪吒脸上。
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终于清晰的浮现出来，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，轻轻吐出几个字，“心跳很快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像一把带着倒钩的软刀子，精准的刺入哪吒最羞于启齿的角落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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