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内，沉香混着烛油的焦香在鎏金兽炉中翻涌。梁武王斜倚蟠龙榻，羊脂玉扳指在指节间来回转动，发出细微的脆响。鎏金鹤形烛台将周明远伏跪的身影投在蟠龙柱上，随着烛火明灭，影子被拉扯得时而扭曲，时而歪斜。
"说说吧，今日庆功宴上，你都瞧出了什么门道？"梁武王的声音裹着慵懒的尾调，却似淬了毒的丝线，轻飘飘地缠住周明远的脖颈。他余光瞥见对方后颈渗出的冷汗，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。
周明远额头重重贴地，玄色官服的暗纹在青砖上压出细密褶皱。三年前那个雨夜，皇帝将染血的虎符拍在他掌心的触感突然涌上来——"从今日起，你就是司马德贤的义子。"此刻，他听见自己沉稳如常的声音："回陛下，司马德贤故作镇定，举杯时指节却攥得发白；林将军怒目圆睁，佩剑在鞘中轻颤，却能在您开口时及时收势，足见隐忍功夫。"
梁武王突然坐直身子，龙袍上金线绣就的蟒纹随着动作泛起冷光。"只是左将军苏子青..."周明远话音未落，皇帝的玉扳指"啪"地磕在紫檀几上，震得案头奏折簌簌作响。
"苏子青倒向司马家，出乎朕的意料。"梁武王眯起眼，盯着周明远头顶发旋处新生的白发，"太子与林述雄忠心耿耿，苏子青此举，莫不是要坏了朕的局？"尾音陡然拔高，惊得梁上夜枭发出一声怪啼。
周明远心脏猛地缩紧。三年来他潜伏在司马府，亲眼见过司马德贤书房暗格里堆满的僭越之物，也偷听过淑贵妃与钦天监的密谈。此刻皇帝话语里渗出的杀意，比当年让他在秋狝时故意放走"刺客"更让他脊背发凉。"陛下明鉴，苏子青自太子就学起便伴读左右，曾在东宫守夜三日照料染病的殿下。"他叩首时额头撞得青砖生疼，"突然倒戈，必有隐情。"
梁武王起身时龙袍扫过几案，砚台里的墨汁晃出涟漪。他踱步到窗边，望着司马府方向若隐若现的灯火，忽然轻笑出声："记住，朕要的不是打草惊蛇。苏子青背后，或许藏着更大的棋局。"转身时，烛火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，"还有司马德贤，他最近动作太频繁了——连宗正寺卿都敢篡改玉牒，当朕是聋子瞎子？"
“知道我为何不动司马德贤？”梁武王突然开口，尾音拖着绵长的颤意。他屈指弹落玉扳指上的烛灰，鎏金蟒纹在烛光中张牙舞爪，“第一他是朕的丈人，淑贵妃是朕的爱妃；第二...”龙袍扫过蟠龙榻边缘，梁武王慢悠悠起身，靴底碾碎案头未干的朱砂，“当年先王漠北之战，司马德贤的铁甲军将匈奴大军踏成齑粉，这份军功，朕总该记得。”
周明远喉结滚动，“陛下圣明，”他额头重重叩在青砖上，“但林将军的援军缺失四万七千，司马承公然截留调令，此等行径...”
“够了！”梁武王突然挥袖扫落案上奏折，竹简哗啦啦散作满地惊鸿。他踱步至窗前，望着司马府方向，指尖无意识着窗棂上的龙纹，“林述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W大吉大利T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”玉扳指在窗框上敲出顿挫的节奏，“他总想着扩充兵力，却忘了——”转身时，烛火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，“这是朕的江山。”
“胜利了就好。”梁武王突然逼近，龙袍下摆几乎要将周明远笼罩。“朕只要结果，不要过程。”烛火突然剧烈摇晃，将两人影子割裂成狰狞的碎片，“退下吧，盯着苏子青。”
与此同时，将军府西跨院的花厅里，青铜烛台爆出一朵灯花，火星溅在林述雄手中的酒杯上。他盯着杯壁上苏子青留下的齿痕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，骨节突出如嶙峋山石。"子青绝不是背主求荣之人。"他突然开口，惊得正在调试微型摄像机的陆小川手一抖，金属支架在木桌上磕出刺耳声响。
苏然滑动电子记事本的全息屏幕，白天拍摄的庆功宴画面在空气中流转。"您看这个细节，"他放大苏子青说话时的特写，"他强调'没有援兵却大胜'时，特意看了眼太子的方向，随后用袖口擦了擦佩剑——那是您当年赠他的寒星剑。"
陈玄推了推眼镜，全息投影切换成梁国兵力部署图。红蓝色光点在地图上闪烁，宛如战场上将士的魂魄。"庆功宴前，我在兵部旧档里发现异常。"他的指尖划过右军驻地，"天正十五年林将军出征时，朝廷明文调拨五万援军，驿站记录却显示只到了三千。更蹊跷的是，这缺额的四万七千士兵，行军路线全程在司马承的防区。"
林羽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些密信，泛黄的宣纸上"假传圣旨"四字刺得她眼眶发酸。"父亲，您当年出征前，可有见过盖着玉玺的调兵圣旨？"她的声音发颤，孔雀簪尾的流苏扫过《洛河星图》，在"荧惑守心"的星象处投下阴影。
林述雄喉结滚动，想起出征前夜那个冒雨送来圣旨的宦官——那人眼角有颗红痣，与三日前在司马府宴席上斟酒的仆从一模一样。"圣旨...是从司马承的右军驻地转来的。"他握紧酒杯，酒液在杯壁上凝成蜿蜒的血痕，"当时军情紧急，我并未仔细查验玉玺真伪。"
"所以苏子青是在暗示我们从援军缺口入手！"陆小川突然拍案而起，微型摄像机的镜头在晃动中扫过众人紧绷的面孔，"他故意说出那些话，就是要逼司马德贤露出破绽！"
陈玄快速敲击虚拟键盘，兵部档案如雪花般纷飞。"这里！"他调出一份泛黄的调兵文书，"天正十五年四月初七，本该送往漠北的援军突然转向右军驻地，经手人正是司马承——而同一日的御书房记录显示，陛下根本未曾下过这道旨意。"
林述雄猛地起身，案上杯盏倾倒，酒水在《洛河星图》上晕开，将"紫微偏移"四字浸得模糊。"不管如何，苏子青的反常必须查清楚。"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，"陆小川，用你的微型摄像机，二十四小时盯着苏子青的一举一动；苏然，你和陈玄继续查阅史料，重点查当年玉玺出入宫记录。"
窗外，乌云吞没最后一丝月光。林述雄望着漆黑的夜空，想起庆功宴上太子举起酒杯却未饮的模样——那只绘着蟠龙的玉杯，杯底刻着的"英"字，此刻仿佛化作太子凝视他的眼睛。或许正如梁武王所言，这盘棋里，每个人都藏着更深的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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