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吹过焦黑的营帐残骸，带起零星火星。众人围坐在噼啪作响的篝火旁，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味。林羽拨弄着腰间玉佩，望着火光映照下司马连稚嫩却坚毅的脸庞，终于问出萦绕心头的疑问："你不是在你父亲手下吗，你们现在应该在梁国东南拱卫边防，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？"
少年沉默良久，眼中映着跳动的火焰，仿佛又回到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。"一言难尽啊......"他喉结滚动，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，"我本是奉父亲之命，去青岚山探查铁矿。可当我看到苏子青将军治下的矿场，才发现原来梁国可以是另一番模样。"
火光将司马连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岩壁上，忽明忽暗。他想起初见苏子青时的震撼——那个被父亲描绘成仇敌的左将军，竟亲自给矿工包扎伤口；矿场里悬挂的《铁矿章程》，每一条都写满对百姓的体恤。"我看到苏然学士改良的龙骨水车，看到陈玄教授设计的滑轮组......"他的目光转向苏然和陈玄，眼中满是敬仰，"两位大人将现代知识用于民生，让梁国百姓真正过上了好日子。那一刻我才明白，什么才是真正的栋梁之材。"
陈玄教授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柔和："没想到我们的小小发明，能给梁国带来这么大的改变。"
"何止是改变！"司马连激动地站起身，"我亲眼见到矿工们谈论新修的学堂时眼里的光，听到他们说再也不用借高利贷时的喜悦。这和我在父亲军营里听到的密谋完全不同！"他的声音突然哽咽，"我想起祖父常说的'忠君报国'，可现在的梁国，不正是明君治下的盛世吗？"
苏然若有所思地望着跳动的火苗："所以你从你父亲那里回到青岚山后，又去找了苏子青将军？"
司马连重重点头，回忆起那个改变命运的清晨。当他向苏子青表明心迹时，将军拍着他的肩膀笑道："好小子，有胆识！"那张写满信任的脸，让他想起儿时祖父抚摸他头顶的温度。"苏子青将军说，他那里剿匪己经结束，既然我不愿再追随父亲，就推荐我去林将军军中效力。他还给我开了各地通行文书......"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，"那一刻，我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该走的路。"
篝火噼啪炸响的火星掠过司马连的发梢："其实我在你们举行盛会的那个夜晚，我的思想就开始动摇，开始迷茫，首到在铁矿见到的景象又震撼到我，还有苏子青将军的教导，让我下定了决心。”他望着跳动的火焰，喉结重重滚动：“那个夜晚，当太子唱出'愿借长风乘万里'时，我站在百姓堆里，突然觉得胸腔里有团火在烧。"少年的声音裹着夜风，带着不属于十七岁的沙哑，"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帝王——他乘着机关台升向夜空的模样，像极了祖父书房里那幅《明君临世图》。"
林羽注意到他攥紧的拳头，指节泛着青白。那晚的惊险仿佛又在眼前重现：寒芒破空的刹那，太子胸前迸发的金芒与百姓们惊恐的尖叫，交织成刺目的画面。"可当飞镖扎进软猬甲时，"司马连突然苦笑，"我竟在庆幸。庆幸刺杀失败，庆幸自己的家族没有做出背负千古骂名之事。"
苏然往火堆里添了根柴，橙红的火舌舔舐着少年棱角初成的脸庞。在火光摇曳间，他看见司马连的瞳孔深处，倒映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：一边是祖父密室里摊开的兵符舆图，另一边是青岚山矿场里矿工们捧着新米的笑脸。"中场休息时，我混在人群里看那些广告。"司马连的声音突然放轻，"云锦庄的掌柜演示防水布料，'一凡酒楼'的贺掌柜在锅里颠着鲤鱼，百姓们为了一颗滚落的金粉争着弯腰......"
陈玄教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，镜片在火光中闪过微光："烟火人间，最抚凡心。"
"可我袖中的密报还在发烫！"司马连突然起身，踢飞脚边的碎石，"祖父说太子是窃取皇位的逆贼，父亲说商贾富民是动摇国本的蛀虫，可我亲眼看见太子戴着沾着矿尘的手套，和苏子青将军讨论如何开凿新的矿道！"他的声音哽咽起来，月光勾勒出少年单薄却倔强的轮廓，"当那匹薄如蝉翼的云锦抖开时，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——'真正的盛世，该让百姓的衣衫都沾着阳光的味道'。"
林羽起身将披风披在他肩头，触感却惊觉少年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。司马连猛地转身，眼中燃烧着炽热的光："后来我去青岚山铁矿，苏子青将军带我看苏然大人改良的水车。那些木轮转动时，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竟像一串串珍珠！"他张开手掌，仿佛还能握住那些晶莹的水珠，"陈玄教授设计的滑轮组，让佝偻着背挖矿的老汉挺首了腰板。我听见他们说，自从太子推行新政，家里的女娃也能进学堂认字了......"
"所以你终于明白，"苏然轻声道，"有些忠诚，不该被姓氏所困。"
司马连突然单膝跪地，长枪重重杵在地上："在看到太子强撑着伤痛回到舞台的那一刻，在听见百姓们发自肺腑的欢呼声中，我就知道司马家错了！"他抬头时，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，"苏子青将军说，'真正的栋梁，应当为天下架桥，而非为家族筑墙'。如今我终于懂了——梁国的辉煌，不该毁于一场自私的野心！"
夜风卷起灰烬扑向夜空，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。林羽望着少年挺首的脊梁，恍惚间看见当年青岚山上那个追着萤火虫跑的孩童，正踏着满地星光，走向一条注定荆棘丛生却光明磊落的路。而这簇跳动的篝火，不仅照亮了高奴县城的残垣，更点燃了一个少年心中，足以燎原的盛世心火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IF6R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