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过夯土城墙时，高奴县衙的铜灯次第亮起。林羽抚去衣袍上的硝烟，望着庭院里新砌的灶台——白日里厮杀的痕迹己被彻底抹去，唯有青砖缝隙间暗红的血渍，还在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攻防战。
"救命之恩，董某没齿难忘！"县令董贺握着苏然的手，胡须随着颤抖的嗓音微微发颤。师爷捧着竹简的手指发白，墨迹未干的文书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，"若不是几位慧眼识破秦军的阴谋，这县衙此刻怕是己成焦土。"
林羽将沾血的佩剑收入剑鞘，月光在剑脊上流淌出清冷的弧光："董大人不必挂怀，我们本都是大梁的子民。"话音未落，身后突然传来竹简翻动的沙沙声。陈玄教授举着羊皮卷走到烛火旁，苍老的眉头拧成死结："这场传奇的战役，在任何史料中都查无踪迹。"
"陈教授，您还在纠结这个？"苏然转身时，腰间的指南针轻轻晃动，金属指针在烛火下泛着幽光，"我们发现石油的事不也从未见于史册？要么是穿越改变了历史走向，要么..."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斑驳的墙壁，"我们本就置身于平行时空。"
林羽望着院外渐浓的夜色，突然想起太子府的琉璃灯。她着袖口的暗纹，沉声道："历史谜题暂且搁置。眼下当务之急，是开通进山道路，还有..."他看向陈玄教授，"制造提炼汽油的设备。"
"图纸我己反复推演。"陈玄展开羊皮卷，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分馏塔的结构与比例，"只是这战国年间，既无合金钢，也无精密车床..."老人的指节重重叩在图纸上，烛火被震得微微摇晃，"要寻能工巧匠将其化为实物，谈何容易。"
苏然接过图纸仔细端详，突然想起河道里那汪泛着油光的黑色液体："幸好石油就在地表采集，免去了打井的难题。"他抬头望向夜空，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北方，"陈教授，您能否讲讲这分馏之法，在这战国时代究竟该如何操作？"
铜灯的光晕里，陈玄的眼中亮起兴奋的光芒。他捡起木炭在青砖上画出示意图："原理其实不难。先砌一座三层陶窑，底层生火，中层置装满原油的青铜釜，顶层设冷凝槽。待原油受热汽化，蒸汽沿导管上升，遇冷便会重新凝结..."老人的声音越说越快，"关键在于控制火候，不同沸点的成分会在不同阶段分离——汽油大概会在蒸汽上升到第二层陶窑时凝结！"
董贺听得频频点头，却又面露难色："此法虽妙，可召集工匠、开山辟路，皆需真金白银。"
"资金之事，我即刻派人传信太子。"林羽召来太子卫队的侍卫："告诉太子，就说高奴发现了'流动的黄金'，请他与陆小川导演筹措银钱。"玉佩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，映出众人眼底跳动的火光。
更鼓声穿透夜幕时，县衙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。苏然望着众人匆匆离去的背影，突然想起穿越前实验室里的蒸馏装置。夜风裹着远处河道的石油气息拂过面颊，他握紧腰间佩剑——或许在这个时空，他们即将书写属于自己的工业传奇。
暮色将县衙照壁染成绛紫色时，董贺将最后一支竹简重重拍在案上，竹简上"招募工匠"的朱砂印洇开成血色的圆斑："实不相瞒，这几日踏遍方圆百里，也只凑了百来个匠人。高奴地处边陲，地瘠民贫，实在..."他的声音被窗外呼啸的北风撕成碎片。
苏然望着墙角堆叠的分馏塔残件，陶土烧制的冷凝管歪歪扭扭地躺在草席上。陈玄教授正用尺子反复丈量部件，银丝般的白发在寒风中凌乱："没有专业匠人，这分馏塔的弧度不好掌握，根本无法精确控温。"
县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，衙役跌跌撞撞撞开木门，帽子斜挂在耳际："报...报大人！城外尘头大起，怕是有千人以上的军队！"
林羽的佩剑己出鞘三寸，寒芒映出她紧绷的下颌："走！"苏然抄起案上的指南针紧跟其后，金属外壳在暮色中泛着冷光。两人刚冲至青石街道，便见飞尘中旌旗猎猎，黑甲骑兵踏碎满地残阳疾驰而来。
林羽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为首的将军身披玄铁重铠，腰间悬挂的虎符玉佩与自己贴身收藏的半块严丝合缝。当那熟悉的声音穿透风雾传来时，她手中的剑"当啷"坠地："羽儿！"
林述雄翻身下马的瞬间，铠甲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。他布满茧子的手掌颤抖着抚过女儿的鬓角，喉结滚动半晌才憋出一句："瘦了。"苏然见状，立刻抱拳行礼："在下苏然，参见林将军！"
"苏大人不必多礼。"林述雄转身时，铁甲上还有斑斑血迹：“谢谢苏大人对小女的照顾。”
众人围坐在县衙暖阁中，铜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。林羽捧着热茶递给父亲，氤氲热气模糊了视线："您怎么会突然来到高奴？"
林述雄的指节叩击着案几，发出金石相击的声响："你们派去的信使来得及时！我军提前设伏，将秦军精锐尽数围歼。"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，随即展开羊皮地图，"那信使还说，你们要在这荒山僻壤提炼'黑色黄金'？所以我把工程营三千人和匠作司两千人全带来了。"
陈玄教授猛地站起，撞翻了身旁的漆案。竹简散落一地，他却浑然不觉，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狂喜："及时雨！真是天降神兵！"苏然望着老人激动得发红的眼眶，忽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那些精密仪器，与眼前这位两鬓斑白的学者重叠成同一道身影。
县令董贺说道：“这下好了，加上我高奴县的人员共有万人之众。我小小的县令没想到还能见到了大将军，还能在我的地盘上提炼石油，能为梁国做贡献，高奴县要名垂青史了！”苏然和陈玄教授相视一笑，不忍点破，心想：名垂青史？这个历史上还真没有记载。
林羽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："司马连呢？他有没有见到你？按这个时间算他应该赶不到你的大营。”
"是在半路遇上的。”林述雄的笑声震得铜灯摇晃，"那小子带着他的人马，差点把我的先锋营当成秦军！"他掏出一卷泛黄的信笺，"这是苏子青将军写给我的举荐信，我给了他通关文书，让他先去大本营休整。"
林将军顿了顿又说道：“没想到司马连这个小娃娃长这么大了，我都不认识他了。不过这个孩子从小就单纯正首，倒不像他们司马家的人。”
林羽说道：“是啊，还是他及时赶到，救的我们呢。”
众人行至城头时，暮色己被篝火染成赤红色。远处绵延的火把宛如星河坠落人间，林将军带来的五千精锐正在扎营，此起彼伏的号子声惊起漫天寒鸦。
董贺望着这壮观的景象，手指死死攥住城墙垛口："高奴县千年未有之盛事！卑职竟能亲眼见证..."
夜风掠过城头的旌旗，苏然感觉在这个不属于他们的时空里，历史的齿轮正悄然转向无人知晓的轨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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