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旧居民楼的安全屋里,空气中弥漫着速溶咖啡的苦涩香气和挥之不去的紧张气息。窗外的天色己经从黎明的鱼肚白彻底亮透,城市的喧嚣隔着厚重的窗帘隐约传来,提醒着林夏和陈渊,他们只是暂时躲藏在这座巨大都市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,危险并未远离。
经过短暂的、几乎可以说是奢侈的休息(如果躺在硬板床上,听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声和外面若有若无的警笛也算休息的话),林夏感觉身体的疲惫稍有缓解,但精神上的重压却丝毫未减。她端着一杯热咖啡,看着坐在桌边、己经重新开始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陈渊,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
这个自称陈默弟弟的男人,冷静、强大、神秘,他救了她,似乎也和她有着共同的目标。但他的身份,他的背景,他对某些事情的刻意隐瞒,都像一层浓雾,让她看不真切。她能信任他多少?他们的合作又能维持多久?
“在想什么?”陈渊头也没抬,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,似乎能一心二用。
“在想……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。”林夏放下杯子,走到桌边,“U盘里的东西,我们只看了冰山一角。笔记本和胶卷也只是初步浏览。这些东西里面,一定还有更多线索。”
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陈渊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抬起头,那双酷似陈默的眼睛看向她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,“尤其是U盘。它的加密方式非常特殊,我怀疑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、需要特殊密钥或触发条件才能访问的隐藏分区。我正在尝试绕过它的底层防护,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。”
陈渊再次展现出他令人惊叹的计算机技术。屏幕上,各种复杂的代码流如同瀑布般滚落,防火墙被一层层突破,加密算法被不断试探、分析、破解。林夏虽然看不懂具体的操作,但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技术含量之高,绝非普通黑客所能企及。
她在一旁也帮不上什么忙,只能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些己经解密但内容晦涩难懂的文档上。她仔细阅读着《“X计划”绝密档案》的各个子章节,试图从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据中,还原出这个计划更真实的样貌。
随着阅读的深入,林夏的心也越来越沉。
这份档案,远比她最初看到的概述要详细得多,也残酷得多。里面明确提到了利用最新的CRISPR-Cas9基因编辑技术,以及某种被命名为“X因子”的神秘催化剂(档案中对其来源语焉不详,只说是“高度受控的特殊生物活性样本”),对人类基因组进行大规模、定向的改造。
计划的目标被描述得冠冕堂皇——“加速人类进化进程,解锁种族潜能,应对未来危机”。但具体的实验方案和记录,却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冷酷和对生命的漠视。
档案中详细列出了不同阶段的实验目标:
Alpha阶段(早期探索): 主要进行“X因子”与人类基因的兼容性测试,以及基础的体能、感官强化实验。这个阶段的死亡率和失败率被标注为“极高”,大量实验体因基因排斥、器官衰竭、或无法控制的变异而被“清除”。
Beta阶段(优化改良): 在Alpha阶段的基础上,尝试加入更复杂的基因序列,旨在开发出更强的环境适应能力(如耐高/低温、抗辐射、低氧生存等)和初步的特殊感知能力(如微弱的电磁感应、超常听力/视力等)。这个阶段的实验体虽然存活率有所提高,但精神失常、认知崩溃、攻击性失控等副作用变得更加普遍。
Gamma阶段(特殊能力开发): 目标是定向诱导和强化特定的“超能力”,如念力、精神控制、超高速再生等。档案中对这个阶段的描述最为模糊和保密,只提到了几个成功的“原型体”代号,但对其具体能力和状态语焉不详,只强调“极不稳定,需特殊约束措施”。
Omega阶段(理论中的终极形态): 文档中将Omega描述为“完美融合‘X’基因,具备全面超越人类极限的能力,且精神稳定可控的终极个体”,但明确标注“目前仅存在于理论模型推演阶段,无成功实例”。(这让林夏对那份将女尸DNA指向陈默,并标记为Omega样本的报告,更加感到困惑和惊悚。)
而贯穿所有阶段的记录中,都反复出现着一个冰冷的词语——“样本”。无论是志愿者、被诱拐者,还是……其他来源的实验对象,在这些档案里,都被剥夺了姓名和尊严,仅仅是一个用于测试、观察、记录数据,最终很可能被“无害化处理”掉的“样本”。
档案中还附带了一些关于实验的评估报告,但措辞极其虚伪和扭曲。将非人道的实验描述为“必要的牺牲”,将生命的消逝称为“数据收集过程中的损耗”,甚至引用一些激进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理论,来为他们疯狂的行为辩护。
林夏看得浑身冰冷,怒火中烧。这根本不是科学研究,这是彻头彻尾的反人类罪行!
她试图在这些冰冷的记录中,寻找关于陈默的更多信息。但档案中关于具体研究人员的记录非常有限,大多使用代号。她只在几份早期关于“地质环境对基因表达影响”的理论研究报告中,看到了陈默的署名(或者说,是他的研究员ID:CM-GeoPhysX)。这似乎表明,陈默最初参与的,可能确实是相对边缘的、更偏向理论研究的部分。但他是如何一步步卷入核心,甚至成为名单上的“核心研究员”的?
档案中,有一些实验方案被标注为“存在风险,待复核”,还有一些失败案例的数据分析报告显得过于“完美”,似乎有被修改过的痕迹。林夏敏锐地感觉到,这些地方可能就隐藏着内部的分歧和斗争。陈默,会不会就是那些提出质疑、反对激进方案的声音之一?如果是这样,他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?
就在林夏沉浸在对档案的分析和对陈默命运的担忧中时,陈渊那边似乎有了突破。
“找到了一个隐藏的日志文件!”陈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,“权限非常高,而且用了双重加密。看起来不像是标准的实验记录,更像是……某个核心成员的私人工作日志!”
他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,屏幕上不断闪过破解程序的进程。“这个加密方式……有点眼熟,好像……陈默以前用过类似的手法。”
林夏的心立刻提了起来,凑到屏幕前。
经过一番紧张的破解,那个隐藏的日志文件终于被打开了!里面的内容并非系统性的记录,而是断断续续的、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的文字片段:
“……能量激发阈值再次下调,风险评估报告被驳回!张老师似乎完全听不进劝告,他眼里只有数据,只有所谓的‘突破’……”
“……Beta-07失控了,攻击了三名研究员……报告却写着‘设备故障导致意外’!他们在撒谎!所有人都知道真相,但所有人都保持沉默……”
“……和LX又吵了一架。她太聪明了,从那些被处理过的数据里嗅到了不对劲。我该怎么保护她?也许……张老师说得对,让她‘忘记’,才是最好的选择?不!我不能……”
“……胶卷放在老地方了。笔记本里的坐标,是最后的希望,也是……最后的退路?如果我回不来……”
“……Alpha Site能源供应出现异常波动,与C-epsilon片段的周期性不稳定似乎存在某种关联……必须再去核实一次……”
日志到这里戛然而止。虽然语言片段化,但透露出的信息却极其关键!
“LX……果然是你!”陈渊看向林夏,眼神复杂,“看来,你确实发现了核心秘密。而陈默……他似乎预料到了最坏的情况,留下了后手。”
林夏的心脏狂跳。日志里提到了胶卷和笔记本!还提到了“坐标”和“Alpha Site”!这与他们之前的猜测完全吻合!
“Alpha Site……能源异常波动……”林夏喃喃自语,“笔记本里确实有几页画着坐标和草图,标注着‘Alpha Site’和‘旧址’!”
她立刻翻到笔记本的后几页,将那几页摊开在桌上。上面画着潦草的地图,标注着一些数字和符号,其中一个坐标点被反复圈出,旁边写着“能量异常点?需核实”。而这个坐标,指向的正是本市西郊那片废弃的大型工厂区!
“就是这里!”林夏指着那个坐标,语气激动,“陈默失踪前,很可能去过或者打算再去这个地方核实什么!这里一定有重要的线索!”
“结合U盘里那份关于‘早期设施能源改造’的残缺文件,”陈渊也迅速将线索串联起来,“以及胶卷照片里某些独特的建筑细节(比如一种特定型号的老旧通风管道),基本可以确定,这个废弃工厂,就是‘X计划’的早期实验场所,也就是陈默日志里提到的‘Alpha Site’!”
终于找到了一个明确的、可以追查的地点!林夏感觉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焰。或许在那里,能找到陈默留下的更多信息,甚至……找到他本人的踪迹?
“我们必须马上去那里!”林夏立刻说道,语气急切。
“等等!”陈渊却按住了她的手,表情严肃,“林夏,冷静点!我们刚刚才摆脱追踪,敌人肯定还在全城搜捕我们。而且,这个‘Alpha Site’虽然可能被废弃,但谁也不能保证里面没有留下什么危险的陷阱,或者……根本就是敌人故意留下的诱饵!”
林夏焦急的情绪被陈渊的冷静打断。她知道他说得有道理,冲动行事只会将他们再次置于险境。但一想到陈默可能就在某个地方受苦,她就无法平静下来。
“那怎么办?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吗?”林夏反问,“每多等一分钟,陈默就可能多一分危险!”
“我理解你的心情。”陈渊看着她焦急的眼神,放缓了语气,“但我们必须制定周密的计划。首先,我们需要对那个废弃工厂进行外围侦察,确定是否有埋伏,评估潜入的风险和路线。其次,我们需要准备更充分的装备,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。最重要的是,你的身体状况……”他看了一眼林夏依旧苍白的脸色,“你现在的状态,根本不适合进行高风险的潜入行动。”
林夏沉默了。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很糟糕,刚才强行抑制记忆闪回和能力反噬,己经让她感到筋疲力尽。但让她眼睁睁地等着,什么都不做,她也同样无法接受。
“我……我可以的。”林夏咬了咬牙,“给我一点时间恢复,我能坚持住。”
陈渊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倔强和决心,沉默了良久。最终,他似乎做出了让步,或者说,是权衡利弊后的决定。
“好。”他点了点头,“我们今晚先在这里休整,养精蓄锐。明天晚上,等夜幕降临后,我们对废弃工厂进行第一次初步侦察。但你必须答应我,一切行动听我指挥,以安全为第一原则。一旦发现任何异常,或者你的身体出现问题,我们必须立刻撤离,明白吗?”
“明白。”林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虽然心中依旧焦急万分,但她也知道,这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。
两人终于就下一步的行动达成了共识。短暂的激动和争论过后,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。窗外的天色己经完全黑了下来,新的一轮夜幕降临。
林夏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、U盘和那些记录着冰冷影像的胶卷底片,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迷宫的入口。他们找到了一条看似清晰的路径,但谁也不知道,这条路的尽头,是通往真相的光明,还是另一个更加黑暗、更加危险的陷阱?
而身边这个既是盟友也充满谜团的男人,又将在这场未知的探索中,扮演怎样的角色?信任与猜疑的天平,依旧在两人之间微妙地摇摆着。
前路,危机西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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