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光璀璨的包厢里觥筹交错，欢声笑语不断。刚结束的队内大循环首播赛中，28岁的林染月以势不可挡之势击败了蒋瑛，拿下第一名。在这个天才辈出的国家队里，没人想到"老将"林染月还能打出这样的巅峰状态。
林指导举杯起身，笑容和蔼可亲，眼底却藏着不容拒绝的锋芒。
"染月啊，今天打得漂亮！"他声音洪亮，在喧闹的包厢里格外清晰。
林染月握着酒杯，嘴角扬起掩饰不住的喜悦。在这个一个比一个年轻的队伍里，她还能站在最高领奖台上，这份成就感让她眼眶发热。
就在她准备回敬时，林指导的手重重落在她肩上。
"林染月，你退役了，和大家说一下吧。"
她的手臂僵在半空，酒杯里的液体微微晃动。
我震惊地望向林染月，其他队员都低下头，包厢里突然安静得可怕。蒋瑛眼神微妙地低下头。
林染月与林指导对视片刻，似乎明白了什么。她缓缓站起身，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，眼底却泛起水光。
"作为女队的大姐姐，我己经28岁了..."她的声音轻柔，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我的呼吸变得急促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。林染月始终不敢与我对视。
"今天能赢，我很高兴。"她声音清亮，只有离得最近的人才能听出那丝颤抖，"但更高兴的是看到队里新人辈出，蒋瑛、奚望、楼宿雪她们...真的很强。"
她停顿了一下，酒杯里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，像她这些年来燃烧的青春。
"所以——"她深吸一口气，笑容更加灿烂，"我想，是时候把舞台交给更年轻的选手了。"
整个包厢鸦雀无声。
林指导满意地点头，举杯高声道："染月高风亮节！来，我们敬她一杯！"
众人纷纷举杯，我身体僵硬，别教练握住我的手，强迫我举起那杯酒杯。冰凉的玻璃杯壁贴着我的掌心，冷得刺骨。
欢呼声中，林染月仰头一饮而尽。酒很辣，灼烧着喉咙，也灼烧着她未竟的梦想。她喝得太急，一滴酒液顺着下巴滑落，像极了来不及擦干的汗水。
放下酒杯时，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——清脆地碎了。那是她坚持了十五年的信念，是她用无数个日夜编织的冠军梦。
我呆坐在喧嚣的酒席间，周遭的觥筹交错、欢声笑语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
雪穗退役的泪水还未干透，林染月又要离开。为什么命运总爱在一天之内，把所有的离别都堆积成山？我怔怔地望着她——那个明明眼眶通红，却仍要挺首腰杆，对林指导露出得体微笑的林染月。
她举杯的指尖在微微发抖，杯中的酒液晃出细碎的波纹。我知道那里面盛着的不是酒，是她熬过的无数个凌晨西点的训练馆，是她贴着肌效贴咬牙坚持的每一个赛季，是她再也无法实现的冠军梦。
"恭喜啊。"她笑着说，声音轻快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。可当她转身时，我分明看见一滴泪坠入酒杯，激起无人察觉的涟漪。
林指导拍着她肩膀的手掌显得那么沉重，重得几乎要把她挺拔的身姿压弯。而她只是仰头饮尽杯中物，任由酒精灼烧喉咙，也灼烧那些再也没机会说出口的不甘。
酒过三巡，笑声愈发热烈。我看着她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众人之间，忽然想起上次比赛失利后，她也是这样笑着对我们说"没事，下次再来"。那时她眼里的光，和现在一模一样。
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却感觉不到疼。
包厢里的笑声像钝刀般一下下割着我的神经，香槟的气味混合着菜肴的油腻，在胃里翻搅成令人作呕的漩涡。
别教练的手在桌下像铁钳般扣住我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。
我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，首到尝到血腥味。眼前一片模糊，不知是泪水还是怒火灼伤了视线。
林染月带笑的侧脸在灯光下明明那么明亮，落在我眼里却像隔着一层破碎的冰。
喉咙里哽着千言万语，最终都化作无声的颤抖。我想掀翻这满桌虚情假意的酒杯，想撕碎那些道貌岸然的笑容，却只能僵坐在原地，任由别教练的指甲在我手腕上刻出月牙形的血痕。
酒席散尽后，我终于在卫生间干呕起来。洗手池的镜面映出我惨白的脸，突然，一个笼罩在红色蛛网中的娇小身影出现在我身后。
我猛地转身——
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正朝我伸来，指尖几乎要触到我的脸颊。我踉跄后退，撞开卫生间的门冲了出去。
黑暗的走廊像没有尽头的隧道，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荡。不知道要逃向哪里，只知道必须不停地跑，仿佛只要跑得够快，就能冲出这个令人窒息的夜晚，跑回那个还有雪穗、林染月、王瑶珠在训练场挥拍的从前。
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奔跑，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。熟悉的香气让我瞬间僵住，缓缓抬头，对上星海哥担忧的目光。
"你没事吧？"他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束光照进我混沌的世界。
那一刻，所有强撑的坚强土崩瓦解。泪水决堤般涌出，我死死攥住他的衣襟，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归途般嚎啕大哭。
星海哥的手臂稳稳环住我颤抖的肩膀，掌心轻轻拍着我的后背："没事的，哭出来就好了。"
他眼中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。走廊顶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。
星海哥一路将我送到宿舍门口，月光在他侧脸投下温柔的阴影。他伸手揉了揉我凌乱的发顶，指尖的温度让我想起每次输球后，他总会这样安慰我。
"好好睡觉，"他的声音像夜风一样轻，"明天又是新的一天。"
我仰起脸对他笑了笑，嘴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。月光从走廊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，在我们之间流淌成一道银色的河。他站在光亮处，我站在黑暗暗处。
当房门关上的瞬间，我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。脸上的笑容像退潮般消失，只剩下泪痕，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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