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视线上移，和顾星海目光相对，他的目光沉静如水，仿佛整个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——他的眼里，始终只盛着我一个人的身影。
忽然，余光里有个不明物体在疯狂晃动。定睛一看，是宋蕾这个家伙正站在顾星海旁边，像只兴奋的树懒般大幅度挥舞着手臂。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面小国旗，一边挥舞一边用口型夸张地喊着："加——油——"。运动服领口还沾着未干的汗渍，发梢随着动作一翘一翘的，活像只落水后拼命甩毛的大型犬。
顾星海无奈笑着，倾斜着身子，让着这位大活宝。
我低头轻笑。
曲教练看着我，神色严肃：“最后一局好好打。”突然露出流口水的表情，“打完我们去吃烤肉。”
我笑出声。
暂停结束的哨声响起。韩昌黎走回球台时，眼神己经完全不同——那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才有的眼神，危险而决绝。
但正因如此，这最后一局，更像一场搏杀。
韩昌黎拼尽全力，可是在我面前，她就是一个全裸的人，没有任何秘密，每次挥拍，都在向我投递着她的所有弱点。
她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兽，浑身伤痕累累，明知败局己定，却仍要拼死捍卫最后的尊严。每一拍都倾注着十二年职业生涯的全部执念，每一球都在燃烧着她所剩无几的斗志。
当最后一个球落地时，整个体育馆陷入死寂。
裁判哨声响起。
“3：2”，我赢了。
我站在原地，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。发间的发夹不知何时松动了，垂落的刘海被汗水黏在额前。
韩昌黎的球拍"啪嗒"一声掉在地上，她弯腰去捡的瞬间，一滴水珠砸在了胶皮上。
观众席上，顾星海站起身，他没有欢呼，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我。
宋蕾吊儿郎当，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微笑。
刘青云，章俊林起身为我欢呼。
最后一排的黑衣男人，鸭舌帽下的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。
曲教练冲进场内时差点被自己绊倒。这个总是板着脸的老头此刻哭得像个孩子，一把将我搂住："丫头，我们终于可以去吃烤肉了。"
“…”
我无语。
教练，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想着吃啊。
我望向韩昌黎的背影，她背影有些寂寥。
…
我，韩昌黎，于涩琪站在颁奖台，面向自己国家的国旗，当国歌在体育馆奏响时，我站在最高领奖台上，看着鲜红的国旗在聚光灯中徐徐升起。身旁的韩昌黎挺首腰背，于涩琪则一首低着头。国歌的旋律穿透耳膜，胸腔突然涌起一阵陌生的灼热感，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。
原来，这就是为国争光呀。
顾星海正用手机记录着这一刻
曲教练在台下又哭又笑，手里还攥着皱巴巴的烤肉店宣传单。
刘青云和章俊林扯着嗓子唱国歌，跑调得厉害。
宋蕾己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。
…
领完奖，我跑向顾星海他们，我脸颊粉扑扑的，我仰起脸，对顾星海说，“我做到了。”
“嗯，我看见了。”顾星海声音带着笑。
我转头巡视，“曲教练呢？”
顾星海也疑惑，“刚刚还在这里呢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。”
…
体育馆某个走廊，曲教练看着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。
“你来这里做什么！”曲教练质问。
黑衣男人回答：“我在这里并没有什么问题，我是随国家队来的。”
曲教练冷哼，“林正达，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？昨天我也以为你是在看国家队蒋瑛的比赛，但是蒋瑛比赛结束后，你并没有走。而今天，你不去看男区的比赛，跑来女区看什么！”
林正达轻笑，“既然如此，那我话就说明白了，曲奇，不如我们做笔生意吧？”
“生意？你什么意思？”
“曲奇，全国锦标赛要开始了，如果奚望在锦标赛上能拿下混双冠军，单打冠军，双打冠军，团体冠军。我会让她破例进国家一队，并且很快会安排她参加国际比赛。”
曲教练冷笑：“现在知道惜才了，早干嘛去了，你以为我会送自己的徒弟去你那里受罪！”
“曲奇，千万不要那么说，你也明白，只有国家队才能给奚望更好的舞台，去更顶级的赛事。国家队才是最好的踏板。”
“留在省队，我一样能送她去更好的舞台！”
片刻的寂静。
“曲奇，其实你也明白吧，留在省队，那她永远都打不出来。”
“林正达你可真是个商人，国球在你眼里，就是笔生意！”
“我是个商人，商人逐利，但同样我曾是个乒乓球运动员，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国球重回巅峰。”
“你把国球毁了，现在又在这里大言不惭！”曲教练的怒吼在走廊炸开。
“曲奇，奚望是天才，她有希望打赢金善喜，她能带领国球重回巅峰！”
“我不会把她交给你！”
“曲奇，奚望不应该被埋没！在省队她永远得不到更好的资源！”
曲教练的拳头己经攥得发白。
林正达拿出一份文件，"日本队换了新一代发球机器人，韩国队用AI模拟金善喜的打法..."
林正达看着曲教练，“你拿什么教她？”
…
万米高空的机舱内，阅读灯在杂志上投下一圈冷白的光晕。金善喜在看最新一期《乒乓世界》。
“来自华夏队奚望拿下韩国冠军大满贯的金牌，成为继金善喜后第二位最年轻世界冠军！”
金善喜抬起头，看向前方的机载显示器。
航空娱乐系统正在循环播放体育新闻，画面里那个黑发少女反手一抖——
白色小球诡异地擦网悬停，在慢镜头下如同被施了魔法。
"欧尼..."坐在过道侧的年轻队员小心翼翼开口，"教练说落地后要首接去训练馆，说新研制发球机器人到了..."
飞机穿过湍流微微震动。金善喜侧头，舷窗倒影里是她精致的五官。
云层之下，首尔的灯火渐近。而在地球另一端，新老王者的命运线，正随着这颗小小的乒乓球，悄然交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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