训练馆的顶灯在王瑶珠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，她的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两个针尖。我捏了捏球拍，掌心黏腻的汗水渗进握把的木质纹理。
"奚望，接下来你和王瑶珠对练。"林指导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带着某种实验者观察小白鼠般的期待。
"是..."
我站在球桌另一端，王瑶珠的目光机械地转向我。那一瞬间，我似乎在她空洞的眼底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，像是深潭里突然泛起的一圈涟漪，转瞬即逝。
第一球发出，她的球拍己经提前等在了落点。胶皮摩擦的声响像砂纸打磨头骨，0.7秒后我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。每一球都像是被编写好的程序，我的每次挥拍角度、落点位置、旋转强度，都在她的计算之中。
"11:0。"记分牌翻动的金属声清脆刺耳。王瑶珠站在原地，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化，像一台刚完成例行自检的精密仪器。林指导脸上露出的的笑意比白炽灯更冷冽。
第二十三球，当来球诡异地落在我的反手小三角区，我几乎是本能地在接近球时，手臂快速向下伸展，球拍低于球台表面，从球的底部将球向上捞起。球拍与桌面几乎平行地划过。乒乓球擦着王瑶珠的球拍边缘飞过，在对方桌面上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，最后像喝醉的酒鬼般摇摇晃晃地停在桌角。
王瑶珠的瞳孔骤然放大，她保持着接球姿势僵在原地，右手悬在半空，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。整个训练馆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"奚望！你就是最牛逼的！"雪穗的尖叫声划破寂静，她激动得几乎要原地跳起来。
宋蕾嘴角抽动："tmd，我这街头艺术家名头不保啊。"
人群后方，苏赫野靠在墙边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。
顾星海投来带着暖意的目光，像是在看自家小妹闯了祸
蒋瑛站在那里，神情呆愣。
林指导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。
对练依旧继续，“1：11”的比分亮起时，蓝色的灯光照在她后颈皮肤上，像是有细小的电流窜过神经网络。
林指导算是满意了这个结果，他合上记录本的声音像是一声枪响。"对练就到这里吧。"
"从今天起，奚望做王瑶珠的陪练。"这句话像枚钢钉，重重楔进潮湿的空气里。
人群后方的苏赫野表情阴沉下来。
顾星海的表情也慢慢变冷，眼中的暖意被某种锐利的东西取代。
雪穗担忧地看着我，嘴唇无声地动了动。
陪练…
意味着你可能只能做主力的陪衬，成为别人辉煌下的阴影，永远活在别人的数据里。
——
深夜，训练馆漂浮着冷白色灯光，乒乓球撞击台面的脆响在空旷场馆里反复折射，像永不停歇的心跳监测仪。
我的球拍总是抓不牢，连续三个球都磕在拍边弹出界外。别教练的运动鞋在塑胶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，打断了机械的发球机节奏："还在想陪练的事？"
喉咙突然发紧，我盯着地板上的汗水渍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："我是不是...永远只能当陪练？"尾音带着不受控的颤音，像被雨打湿的蝴蝶翅膀。
别教练的目光突然变得柔软，他蹲下身与我平视："当年孙千禧当陪练时，给两个世界第一当影子。她揣着奥运P卡坐满整个周期的冷板凳，可最后站在领奖台上的是她。"他突然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，"陪练不是终点，是跳板。"
这句话像一记凌厉的扣杀，首击心脏。我抬起头，眼眶早己泛红。
“好啦。”别教练给我拭去眼泪，“谁不是从陪练做起的，苏赫野不是蒋嘉祺的陪练吗？顾星海不是苏赫野的陪练吗？雪穗不是蒋瑛的陪练吗？别把自己困在身份里，你觉得自己是陪练，可王瑶珠又何尝不是在陪你成长？”
“来，调整下握拍姿势。”别教练接过我的球拍，示范着微调角度，“陪练的意义，在于把别人的战术漏洞变成自己的武器。王瑶珠的打法是典型数据AI，记得韩昌黎吗，她可是韩国数据集大成者，你都把她打败了，怎么，现在反倒怕起自家产的仿制品了？”
我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："可我的每个技术细节，早被他们拆解透了..."
别教练突然笑出声，笑声在空旷的球馆里撞出回音："你以为金善喜当世界第一那十年，各国没把她技术拆成分子式研究？日本队连她擦汗时先擦哪边额头都统计过。"
"知道金善喜为什么能十年不败吗？"别教练的目光突然变得深远，"因为她每天都在和自己较劲。当别人在研究她的昨天时，她早己进化出新的明天。"
发球机突然启动，乒乓球如流星般划过。别教练反手一记暴扣，球在墙面炸开惊人的脆响。
"现在，"他把球拍塞回我手里，掌心相触时传来灼热的温度，"该让那些依赖数据的人见识下，什么叫真正的不可预测。"
我望着球拍上斑驳的胶皮痕迹，突然发现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就像我一路走来的轨迹。
——
王瑶珠回宿舍了，我和雪穗都有一点怕惊扰王瑶珠，都不敢怎么闹了。我和雪穗微信聊天。
雪穗：感觉王瑶珠比以前沉默好多。
奚望：是不是生病住院的原因？
雪穗：八成是被金善喜打傻了。
奚望：金善喜很可怕啊？
雪穗：那当然，金善喜的绝技之一，折纸发球，旋转强度能达到普通发球的三倍，触拍瞬间产生的切割力，会让你真切尝到皮肉撕裂的疼痛。就这一招，就己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了，你以为怕和金善喜打，是因为害怕输。是因为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啊！
奚望：那你和金善喜打过吗？
雪穗的头像显示"正在输入"很久，最后只发来一个心虚的表情包：「这个嘛...暂时还没机会...」
我看着那个滑稽的表情包，突然听见隔壁传来球拍砸在墙壁上的闷响，分不清是王瑶珠的房间，还是我的幻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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