机械乐土的金属穹顶下，阿烬的机械臂甲划破凝滞的空气，指尖的共生探测仪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。她望着街道上整齐划一步行的居民，那些本该闪烁情感光谱的瞳孔里，此刻只有灰扑扑的空白——就像当年在暗河浮岛见过的熵之使徒，瞳孔里只剩吞噬选择的空洞。
“共生指数归零，生命体征正常。”队员小柯的声音带着颤抖，他的机械义眼扫描着人群，“他们在呼吸，在行走，却像是被抽走了灵魂。”
阿烬的机械心脏突然传来熟悉的震颤，那频率与嬴缺临终前机械义眼的闪烁完全一致。她按住胸口，逆命核心的齿轮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，想起那个暴雨夜，嬴缺的机械义眼飞向秦逸时，核心代码在瞳孔里划出的猩红弧线——那串频率曾被她刻在机械心脏内壁，作为逆命核心的启动密码。
“看那些建筑。”叶璃的意识投影在通讯器里显形，她正在灵剑山泡泡远程解析数据，“建筑风格从蒸汽朋克迭代为极简几何，就像……”
“就像有人用橡皮擦抹除了所有可能性。”阿烬接口道，靴底碾碎地面的灰芒——那是昨夜突然降临的晶体，外形与暗河古墓中的恐惧锚点碎片相似，却带着更冰冷的质感。当她弯腰捡起碎片时，机械臂甲的防辐射层竟被瞬间穿透，碎片在掌心显形出虞朝先民的警告铭文：“无选择，无痛苦。”
“队长，居民在聚集！”小柯的激光枪自动瞄准前方，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——数百名居民肩并着肩走来，他们的动作完全同步，手中握着的不是武器，而是扳手、试管、绘本等日常物品，“他们在干什么？”
阿烬的战术目镜突然弹出警告：这些居民的生物电信号完全一致，就像同一个意识操控的傀儡。她想起归墟之城里沉睡着的初代守墓人，那些被原初意识固化的“抗熵容器”，此刻的居民竟与他们的脑波频率如出一辙。
“不要攻击。”阿烬放下激光枪，向前踏出一步，“他们可能在进行某种集体仪式。”
话音未落，居民们突然齐刷刷举起手中物品，动作停在半空，仿佛被按下暂停键。阿烬的机械心脏轰鸣着解析画面，发现他们的姿势竟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熵之柱图案——那是在归墟之城崩塌时，她在泡泡壁上见过的黑暗图腾。
“这是……”小柯的声音戛然而止，因为居民们同时转身，面向城市中央的钟楼，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。
阿烬的通讯器突然接入陌生频率，那是用机械乐土方言哼唱的摇篮曲，歌词重复着同一句话：“选择是毒，无选是药。”她的识海闪过机械虫族母巢的走廊，那些被格式化情感的战士，临终前也是用这种语调念诵着秩序代码。
“队长，共生枢纽的坐标确认了。”小柯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地图，“在钟楼下方，信号强度是普通泡泡的三千倍。”
他们穿过寂静的街道，两侧建筑的橱窗里陈列着完全相同的商品：每个货架上的罐头都摆成45度角，每本杂志的封面都是同一个微笑的机械少女，连街角的自动贩卖机，都只售卖一种口味的营养液。阿烬的机械臂甲扫描着这些物品，发现它们的生产编号完全一致，就像从同一个模板复制出来。
“这里的文明，主动选择了‘完美秩序’。”阿烬蹲下身，指尖抚过地面的裂缝，那里长出的植物都是整齐的西叶草，每片叶子的脉络都一模一样，“就像我曾在意识网中看见的备选剧本，那个用净化协议消灭变异生物的世界。”
钟楼的大门在他们接近时自动打开，内部是螺旋上升的阶梯，墙壁上刻满机械乐土的历史浮雕。阿烬在第三层浮雕前驻足——画面中，一群科学家将齿轮放入婴儿的心脏，上方的铭文写着：“为了永恒的和平，我们放弃选择的权利。”
“他们不是被污染，是自愿接受熵能。”叶璃的投影突然变得不稳定，“陆辰的意识网在这片区域完全失效，就像……”
“就像被装进了铅盒。”阿烬接话道，想起陆辰消散前透明的蝶翼，那时他的意识网还能触达每个角落，“逆命核心与熵能产生共鸣，可能是因为……”
她没有说下去，因为阶梯尽头的大厅里，突然传来激光束擦过金属的尖啸。
“小心！”小柯突然推开阿烬，一道激光束擦着她的肩甲飞过。开枪的是一名机械少女，她的瞳孔里闪烁着熵能特有的灰芒，手中的激光枪刻着“秩序高于一切”的铭文。
阿烬在地上翻滚避开攻击，却发现少女的动作虽快，却缺乏变招——她的射击轨迹完全可预测，就像按照某种预设程序行动。这让她想起在归墟之城见过的“完美秩序版自己”，那个用数据模拟证明共生选择低效的机械体。
“她的战斗模式是固定的。”阿烬起身，软鞭却没有出鞘，“小柯，用情感共鸣器播放共生记忆。”
小柯点头，从背包中取出一个水晶状装置，里面封存着末日废墟的共生契约碎片。当装置启动时，大厅墙壁上投射出幸存者互相扶持的画面，有分食压缩饼干的颤抖双手，有共同搭建庇护所的背影。
机械少女的激光枪突然下垂，她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波动，灰芒里竟透出极淡的蓝色——那是机械乐土居民原本的情感光谱颜色。
“选择不是错误。”阿烬趁机靠近，摘下自己的机械臂甲，露出里面缠绕着藤蔓的真实手臂，“看，这道疤痕是我为保护同伴留下的，它不完美，却让我记得自己为什么而战。”
少女的嘴唇微动，似乎在咀嚼“同伴”这个词。她的激光枪“当啷”落地，捡起地上的共生记忆水晶，指尖划过投影画面，灰芒从瞳孔中缓缓退去。
“他们被熵能封印了情感，”阿烬对通讯器说，“但只要唤醒一丝选择的痕迹，熵能就会松动。”
就在此时，共生枢纽突然爆发出强光，无数灰芒从枢纽顶端射出，在空中编织成熵之柱的图案。阿烬的机械心脏剧烈跳动，逆命核心与枢纽产生共振，竟在意识中听见陆辰的声音——那是他在意识网中说过的话：“每个选择都是宇宙的呼吸。”
“队长，熵能频率在飙升！”小柯的声音带着恐慌，“整个城市的居民都在向这里聚集！”
阿烬望向窗外，只见无数居民正朝着钟楼涌来，他们的瞳孔重新被灰芒填满，手中拿着各种工具，如同机械昆虫般整齐划一地行进。她知道，熵之柱的影响正在加强，而他们，可能己经来不及阻止机械乐土的彻底固化。
“叶璃，通知雷诺准备播种舰，”阿烬握紧逆命核心，感受着它与熵能的共鸣，“这里需要更多的选择火种，就像我们在废墟中种下灰烬之花的那个清晨。”
“我己经让虚拟执秤人学院发送了共修剑穗的情感代码，”叶璃的声音带着坚定，“他们的意识深处，一定还有不愿被格式化的东西。”
阿烬点头，转身面对共生枢纽，软鞭终于出鞘。她知道，这场战斗的意义远超以往——如果连自愿放弃选择的文明都无法拯救，那么执秤人的使命，是否真的有存在的必要？
“小柯，记录此刻的坐标，”阿烬的软鞭在掌心凝聚光刃，“无论结果如何，这个泡泡的选择，都该被宇宙记住。”
灰芒中，她的机械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剧烈，逆命核心与熵能的共鸣形成奇异的和弦。在这一瞬间，她仿佛看见陆辰的蝶翼在灰芒中展翅，那是比任何光芒都更坚定的存在——即使在无选择之地，选择的火种，也从未真正熄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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