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日，我在医馆里看诊，眼看着暮色西沉，我正准备回家。
突然有一个人闪身进来，锁上了医馆的门。
我刚要惊呼，那人放下了遮面的斗笠，竟是卓云玘：「若若，是我。」
「你不是已经被流放了吗？」
他低声道：「我逃出来了，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。」
我眼看着无法脱身，便也坐了下来，说清楚也好，否则被他一直纠缠也挺烦的。
「你说，我听着。」
他眼圈红红的，哑声说：「若若，这段时间我将我们的两世想了个清楚。」
「上一世，我抛下你和孩子，这是我的错，大错特错，我对不起你。」
我鼻子控制不住地有些发酸，两世里，我第一次听卓云玘说对不起。
可是此刻，这声对不起对我没有任何意义，我早就不需要了。
他深深地望着我：「我也理清楚了自己的心，其实我是爱你的。」
「上一世我被偏见遮住了眼，没能看到你的好，可这一世，我的目光早就不自觉被你吸引过去了。」
「上次在大牢里，你说你恨我，当时我如坠冰窟，可是后来一想，没有爱何来的恨呢？这说明你也爱我爱得刻骨铭心。」
「上一世，你过得那样苦，可却还愿意为我守贞，定然是因为你的心全部被我占据，再也无法容下别的男人。」
「他卓仓乾上辈子守在你身边三十年都没能打动你，如今你怎么可能为他心动呢？所以，你一定是为了接近我才嫁给他的，你说的那些话，都是嘴硬。」
我果然还是太高看卓云玘了。
我本以为他是真心知错，可是现在看来，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。
他也还是那么自命不凡，唯我独尊。
我开始不耐烦起来，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敷衍。
他察觉到了我的变化，眼眶变得更红，以近乎乞求的方式对我说：
「若若，上一世那些事，其中有很多阴差阳错，你仔细想想，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坏，对不对？」
「我们之所以重生，就是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，让我看清楚宋惟霜，也看清楚你，我们才是命中注定。
「只要你能原谅我，我不介意你嫁给过卓仓乾，我们可以一起到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，开始我们的新生活。」
我叹了口气:「卓云玘，上天是给了我们一个重来的机会，不是给你一个人，你看清楚了宋惟霜，我也同样看清楚了你。
「你无德无能，一无是处，上一世多亏了你早早假死，死在了我最爱你的时候，让我没来得及认清你这个人的卑劣、低贱和肮脏的品性。」
我每说出一句话，卓云玘都好像被一把利剑刺破心脏，痛得无法呼吸，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才能缓过来。
我却没放过他：「而卓仓乾，他勇毅、深情、无私，他从才能到品性到人格，都比你高贵。」
「我怎么可能不爱他而爱你呢？」
「这一世，我们之间，绝无可能。」
他如同被抽去的筋骨一样，颓丧地站在那里，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我声音低下来：「卓云玘，你还记得我们的孩子吗？」
「上一世，你走了一年后，他就离开了人世，那年他才三岁啊，从此之后我的心就像被挖走了一块，无时无刻地不在漏着冷风。」
卓云玘头垂得更低了：「那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，是我对不住他。」
我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。
「如今，我又有孕了，我在想，会不会是他重新投胎到了我的肚子里。」
「我很爱我的孩子，也很爱我的夫君，我眼前的，就是唾手可得的幸福生活。」
「若你真觉得对不起我，这一世，你就容我幸福吧，行吗？」
卓云玘沉默了许久，他点点头，神色落寞地离开了。
那一刻，我觉得他好像已然被抽去了所有的魂灵，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的躯壳。
半个月后，我和卓仓乾坐上了去边关的马车。
皇帝将卓仓乾封为镇北大将军，赏了他边关大片的封地。
以后他便驻守边关，镇守国门，不容敌寇进犯一分。
我很是高兴，京城名医千千万，少我一个无所谓，边关的百姓更需要我。
半路上，突然有个人冲出来，扑在了马车上。
定睛一看，来人竟然是卓云玘，他双眼赤红，满身血迹，状若癫狂。
卓仓乾赶忙将我护在怀里，抽出剑来防御着。
卓云玘却并没有攻击我们的迹象，他看到我就开始笑。
他笑着大喊：「若若，我替你报仇了！」
「我找到了宋惟霜，我杀了她！我为你报仇了！」
笑着笑着，他又开始落泪：「若若，今生没有人会再阻挡你的幸福了，你一定要好好地活，连带着上一辈子的份儿，活得足够幸福。」
一直跟着他的几个官差此刻追上了他，拖着他往衙门走。
他还在不死心地大喊：「若若，我也要死了，我死了或许就能赎清我的罪了。」
「如果还有下一世的话，我想清清白白地站在你面前，不再让你伤心了。」
他的声音渐渐远了。
一如他这个人，彻底离开了我的人生。
坐在我身旁的卓仓乾很是不屑：「呵，今生不知珍惜，却寄托于下一世，活该他没娘子。」
我笑了，在卓仓乾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。
有他在我身边，我相信未来的日子一定幸福灿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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