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节 方士之谋
公元前219年，咸阳宫的鎏金铜灯将阴影投在青砖上，像极了爬满殿柱的毒蛇。徐福捏着玉简的指尖沁出汗珠，玉简上“尸解症”三个字被朱砂圈了又圈——这是始皇帝秘而不宣的隐疾：每月月圆之夜，皮肤会蜕下角质化的鳞片，关节发出枯枝断裂般的脆响
“先生可有良方？”嬴政的声音从龙榻帷幔后传来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。徐福看见帷幔缝隙中露出的手背，青灰色皮肤上布满蛛网状裂纹，正渗出暗红色黏液。
“陛下乃真命天子，自有上苍庇佑。”徐福垂首行礼，袖中青铜罗盘微微发烫。七日前，他在兰池宫遇刺，刺客用的是李斯独门的“袖里金蚕”——那是专杀方士的剧毒暗器，证明丞相己察觉他知晓秘密。
帷幔突然被风掀开一角。徐福瞥见龙榻上的身影，呼吸几乎停滞：始皇帝的脖颈后生出半透明的膜状物，形如鱼鳃，正随着呼吸开合。原来史书中“秦始皇陵以人鱼膏为烛”的记载，竟是用活人试药的伏笔。
“丞相说，先生想求三千童男童女出海？”嬴政伸出手指，指甲己蜕变成半透明的钩状，“但若寻不回长生药......”他突然攥住徐福的手腕，力量大得惊人，“先生该知道，上一个骗寡人的方士，被做成了人彘灯。”
徐福强压下反胃的冲动，从怀中掏出鲛绡地图：“臣昨夜观星象，见蓬莱方向有紫微星亮如白昼。此图乃南海鲛人所献，标有归墟漩涡的方位......”他故意顿住，看着嬴政瞳孔里闪过的贪婪，“传说归墟连通阴阳，或许能为陛下寻得根治‘隐疾’的仙药。”
提到“归墟”二字时，罗盘在袖中震动更烈。徐福想起三年前在东海遇见的神秘女子，她穿素纱襌衣，腕间戴着刻有“归墟”二字的青铜镯，曾说：“方士之谋，不过是更大阴谋的棋子。”
“准了。”嬴政松开手，黏液在徐福袖口留下焦黑的痕迹，“但若敢骗寡人......”他森然一笑，“你以为那些童男童女只是药引？不，他们是给先生陪葬的。”
走出咸阳宫时，暮色己浸透城墙。徐福摸向腰间的太阴玉佩，触感异样——有人动过他的贴身之物。展开暗格，里面多了片鱼鳞状的金属片，边缘刻着墨家机关术的“止戈”纹。
“徐福大人。”阴影里闪出个灰衣少年，左眼角有颗红痣，“家师说，您该去咸阳市舶司走一趟。”
市舶司的仓库里弥漫着海盐与檀香混合的气味。少年点亮烛火的瞬间，徐福瞳孔骤缩：货架上整齐码放着三百具青铜棺椁，每具棺盖上都刻着“司南车”的机关图，而棺内躺着的童男童女，手腕内侧都有与他相同的太阴咒印。
“墨家何时掺和到方士的事里了？”徐福按住剑柄，却发现少年腰间挂着楚国巫祝的湘君玉佩。
“您以为招募的只是普通孩童？”少年掀开最近的棺盖，露出少女颈间的鲛人鳞片项链，“这位是云梦泽的巫女，能听见海神的低语。而那位——”他指向角落的盲眼少年，“是鲁班门下的机关师，他的司南车能探测到灵气节点。”
少年转身时，红痣在烛火下泛着微光：“家师说，始皇帝的‘尸解症’不过是幌子。他真正想要的，是让陛下成为‘尸解仙’，以活人魂魄为食，永镇九州。而您......”少年掏出半卷焦黑的《瀛洲异闻录》，“是这个骗局里最关键的棋子。”
徐福猛地夺过残卷，看见内页用鲜血写着：“尸解仙非仙，乃邪神烛阴之容器。始皇帝己被寄生，其血可引动归墟。” 字迹未干，右下角盖着“卢生”的方士印——那是他以为早己死于腰斩之刑的同门。
仓库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之声。少年吹灭烛火，黑暗中，徐福听见无数齿轮转动的轻响。数十具青铜傀儡破窗而入，关节处渗出黑色黏液，正是始皇帝“尸解术”的特征。
“拿人！”李斯的声音从墙外传来，“奉陛下旨意，缉拿妖人徐福！”
少年拽着徐福躲进棺椁，傀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徐福摸到棺底的暗格，里面躺着枚刻着“徐福必死”的玉简——字迹与他在现代线陆辰视网膜上看见的一模一样。
“他们来了。”少年的呼吸喷在耳边，带着海藻的腥气，“但您不能死，至少不能死在咸阳。因为......”他掀开衣襟，露出心口处的珊瑚状胎记，“阿鸢要看着您带我们找到真正的仙岛。”
徐福浑身血液仿佛凝固。“阿鸢”这个名字，他只在南海鲛人那里听过——传说中能预言未来的巫女，也是归墟漩涡的“钥匙”。
傀儡的利爪劈开棺盖的瞬间，徐福捏碎袖中符篆。太阴诀的冰蓝色光芒爆开，冻结了最近的傀儡，却也在窗纸上投出巨大的影子。他看见李斯站在月光里，手中握着的，正是始皇帝赐予的“斩妖剑”，剑身上缠绕着与嬴政皮肤下相同的蛛网状纹路。
“徐福，你逃不掉的。”李斯抬手，数十支弩箭破空而来，“陛下说了，就算你化成灰，也要把你钉在归墟的入口，永远为他看守长生药。”
千钧一发之际，市舶司的穹顶突然塌陷，坠落的砖石中，八匹青铜马车破门而入，每辆车上都载着巨大的司南车。盲眼机关师站在车顶，挥动令旗：“徐大人，接弩！”
徐福接住抛来的连弩，扳机处刻着“墨”字。弩箭射出的瞬间，他看见箭头裹着的不是普通箭矢，而是装着磷粉的火罐——那是墨家失传的“神火飞鸦”改良版。
爆炸的火光中，他瞥见阿鸢（此刻还是灰衣少年）跃上墙头，向他比出“三”的手势。三日后，正是月圆之夜，也是始皇帝“尸解”最彻底的时刻。
“去琅琊台！”徐福拽着阿鸢跃上马车，罗盘在怀中剧烈震动，“只有在归墟漩涡开启时，我们才能甩开追兵！”
马车碾过傀儡残骸时，徐福注意到那些黑色黏液正在渗入泥土，长出珊瑚状的菌丝。他摸出怀中的鲛绡地图，发现原本空白的南海区域，不知何时浮现出倒吊岛屿的轮廓，而岛屿中心的祭坛上，立着的身影竟与始皇帝龙榻上的怪物一模一样。
阿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红痣在火光下妖异非常：“徐福大人，您看见的不是未来。”她从怀中掏出贝壳，壳内映出2000年后的现代场景——陆辰站在解剖室里，手中握着与他此刻 identical的罗盘碎片，“这是轮回的镜像，我们都在同一个诅咒里。”
徐福猛地扯断缰绳，马车在悬崖边刹住。月光下，琅琊台的图腾柱泛着冷光，十二根柱子上的海人浮雕仿佛活了过来，正对着归墟方向叩首。他摸向腰间的太阴玉佩，发现玉佩内侧不知何时刻上了“辰”字，那是2000年后他的血脉传人之名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他握紧罗盘，碎片边缘割破掌心，鲜血滴在地图上，竟勾勒出古代船队与现代考古船重叠的航线，“我们不是在寻找长生药，而是在阻止一个从始皇帝时代就开始的阴谋——让烛阴通过轮回，永远寄生在人类血脉里。”
阿鸢点点头，贝壳里的现代画面突然扭曲，陆辰的脸与徐福重叠，两人同时举起罗盘，对准海平面上的归墟漩涡。
“下次轮回，在2046年的渤海湾。”阿鸢轻声说，“但这次，我们要在蓬莱仙岛种下终结诅咒的种子。”
远处传来李斯的追兵号角。徐福调转马头，向海边狂奔而去，身后的咸阳城正被浓烟笼罩，就像他即将驶入的归墟漩涡——既是起点，也是千年轮回的锚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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