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姜锦，行走在烟火与深渊之间的判官。
这世间有太多迷途的魂灵——执念未消的亡者、半人半妖的异类、困于心魔的活人……他们徘徊在光与暗的交界，或泣或怒，或痴或狂。而我，便在这灶火燃起的深渊旁，等他们前来。
一炷香，一盏茶，一个故事。
我不渡人，只剖心；不诛邪，只断因果。若你愿意，便坐下吧——说说你的恨，你的悔，你的不甘与妄念。待灶火熄灭时，我自会告诉你，该往何处去。
（注：嘘，角落那位客人……轮到你了。）
我本来悠哉悠哉的陪着阎王嗑瓜子，为啥是我陪呢？因为我生前嘴碎话多……
不知道哪句话惹恼了阎王大大……
阎王爷翘着二郎腿，一边嗑瓜子一边对我说：“姜锦，你生前嘴太毒，损了太多阴德，罚你去人间当一年跑堂的，好好学学怎么说话！”
我翻了个白眼：“阎王大人，您这判得也太随便了吧？”
他“啪”地一拍惊堂木：“再顶嘴就加刑！”
于是，我醒了，发现自己站在一家破旧的小饭馆门口，招牌上歪歪扭扭写着——“灶火深渊”。
……这名字，真晦气。
推门进去，柜台后头歪着个年轻男人，黑衬衫松松垮垮，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，正懒洋洋地翻账本。听见门响，他头也不抬：“吃饭？菜单墙上，自己看。”
我敲了敲桌子：“招工吗？”
他这才抬眼，上下扫了我一圈，嗤笑一声：“你？端盘子还是炸厨房？”
我微笑：“端盘子能忍你，炸厨房能送你见阎王，你选一个？”
他眯了眯眼，突然乐了：“行啊，嘴挺毒，留下吧。”
就这样，我成了这家破饭馆的服务员。老板叫谢狰，人如其名，又痞又凶，整天叼着烟不点火，说是怕烧了房子没钱赔。
第一天上班，我正和谢狰斗嘴斗得不亦乐乎，门帘一掀，进来个女孩。
十八九岁的年纪，穿着廉价的亮片裙，妆哭花了，睫毛膏晕成黑圈，像只狼狈的小花猫。她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钞票，声音发抖：“……能、能给我碗面吗？”
谢狰挑了挑眉，没说话。我转身进了厨房，再出来时端了碗热腾腾的阳春面，加了个荷包蛋。
女孩低头吃面，吃着吃着，眼泪就砸进了汤里。
我坐到她对面：“哭什么？失恋了？”
她摇头，哽咽着。
我笑了，指间不知何时多了枚铜钱，轻轻一弹，铜钱在她眼前打了个转儿。
“姑娘，你信命吗？”
她愣愣地看着我。
我凑近她，压低声音：“其实……我是阎王派来的。”
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。
“阎王说，你今晚要是再去赌，就会输掉最后一件衣服，光着屁股被扔出赌场。”我笑眯眯地吓唬她，“但如果你现在回家，跟你爸妈跪下认错，他们就只会打断你一条腿——选吧。”
她脸色煞白，手里的筷子“啪嗒”掉在桌上。
谢狰在旁边“噗”地笑出声。
女孩盯着那枚在她眼前旋转的铜钱，眼神恍惚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我去赌了？”她声音发抖，手指紧紧攥着筷子，指节泛白。
我慢悠悠地托着下巴，指尖轻轻一拨，铜钱“叮”地一声落在桌上，正面朝上——是个“福”字。
“我不但知道你去赌了，还知道你一开始只玩小的，后来赢了点钱，就觉得自己运气好，越押越大，首到把学费全砸进去。”我笑了笑，“现在兜里就剩那张皱巴巴的十块钱了，对吧？”
她脸色煞白，嘴唇颤抖着，眼泪又涌了出来。
谢狰在旁边擦杯子，冷不丁插了一句：“哭有什么用？赌的时候不是挺硬气？”
我瞪他一眼，他耸耸肩，转身去后厨了。
我叹了口气，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把算盘，推到女孩面前。
“来，算算。”
她茫然地看着我。
“你不是觉得自己能赢回来吗？”我指尖点了点算盘，“算算你要赢多少把，才能把输掉的钱赚回来？”
她手指僵硬地拨了几下，越算脸色越难看。
“概率这东西，赌场比你算得清楚。”我冷笑，“你以为你是去赚钱的？不，你是去送钱的。”
她终于崩溃了，捂着脸哭出声：“可我……我没办法啊！我爸妈辛辛苦苦攒的学费，全被我……我回不去了……”
我站起身，从柜台后拿出一面镜子，摆在她面前。
“看看你自己。”
镜子里，是一张憔悴的脸，妆容斑驳，眼下青黑，哪还有半点大学生的样子？
“你想一辈子这样？还是……”我手指在镜面上一抹，镜中的影像忽然变了——
一个扎着马尾、抱着书本的女孩站在校园里，阳光洒在她身上，干净又明亮。
她猛地抬头，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
“这才应该是你。”我收起镜子，“路怎么选，看你自己。”
她怔怔地坐着，良久，忽然站起身，深深鞠了一躬：“……谢谢您。”
她走了，背影挺得笔首。
谢狰从后厨晃出来，哼笑：“这就完事了？我还以为你要带她去赌场大杀西方呢。”
我白他一眼：“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暴力？”
他叼着烟笑：“那镜子怎么回事？你还有这本事？”
我高深莫测地一笑：“秘密。”
我哪能告诉他真实情况，阎王大大不得剥我皮，炼我油啊！咦咦咦还有那黑白无常不得笑话死我……
人有时候，只是需要看见自己原本的样子。
后来，女孩真的回家了。再后来，她大学毕业了，寄来一封信，里头夹着张彩票——中的是二十块钱。
谢狰叼着烟笑话我：“判官大人，您这渡人方式挺别致啊？”
我抢走他的烟：“闭嘴，端盘子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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