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被乌云啃噬得只剩一线,像把生锈的刀悬在头顶。
萧太后的鎏金护甲重重叩在石桌上,发出细碎的响。
她望着云无咎腰间那方木匣,眼角的皱纹里浸着冰碴:"云总管好大的胆子,敢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藏私?"
云无咎垂眸抚过木匣扣环,指节泛着青白——那是常年握笔的痕迹,偏生此刻倒像在什么致命机关。"太后明鉴,"他抬眼时仍是温文笑意,"天音琵琶若入了您手里的暗卫营,怕是要成长安的血引子。"
"放肆!"萧太后身后的赵管家抽刀向前,刀刃划破风的声音比雷声还利。
沈清欢下意识将司墨往身后带,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——他肩甲下的血早浸透了她半幅衣袖,温度却烫得惊人。
"太后要琵琶,不过是怕它奏出不该听的曲子。"云无咎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,像在说什么体己话,"比如...当年西市大火里,那具穿凤纹中衣的焦尸。"
萧太后的脸瞬间煞白。
沈清欢瞳孔微缩——她曾在乐坊旧账里翻到过西市大火的记录,说是烟花走水,可账册最后一页被撕得干干净净。
原来云无咎的木匣里,藏的不是琵琶,是刀。
"杀了他!"萧太后的声音发颤,却比任何命令都狠。
赵管家的刀光己劈到云无咎面门,可那男人只是侧了侧身子,袖中突然甩出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针。
沈清欢听见数声闷哼,萧太后带来的暗卫倒了三个,剩下的全红了眼,刀枪齐向云无咎招呼。
"清欢!"司墨的手攥得她生疼,"往断墙那边跑,我拦着他们!"
她望着他苍白的脸——方才替她挡刀时,刀刃几乎划开肩骨。
沈清欢咬了咬舌尖,血腥味在嘴里炸开。
她指尖轻轻碰了碰琵琶弦,《破阵》的余音在脑海里翻涌,却不是预知情绪,而是云无咎方才那句话里的暗涌:西市大火,凤纹中衣...那是只有皇室女眷才穿的纹样。
"太后要的是琵琶,不是我们的命。"她突然提高声音,琵琶弦在掌心压出红痕,"不如三方各退一步,我弹一曲,让琵琶自己选主人!"
所有动作都顿住了。
萧太后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,云无咎的银针悬在半空,赵管家的刀离云无咎咽喉不过三寸。
"你当哀家是三岁小儿?"萧太后冷笑,可目光却扫向沈清欢怀里的琵琶——那是把乌木琵琶,琴身泛着玉色光泽,弦钮雕着九只衔珠凤凰,正是前朝乐官专属的"天音"制式。
"太后若怕,大可以现在杀了我。"沈清欢往前半步,司墨的血顺着她手腕往下淌,在青石板上连成小红花,"可您杀了我,琵琶的秘密就永远埋进土里了。
毕竟...能让它出声的,这天下只剩我一个。"
她看见萧太后眼底闪过挣扎。
这老妖婆最是惜命,当年为了固宠能把亲侄女推进太液池,如今自然也会犹豫——万一琵琶真有什么能要她命的曲子呢?
云无咎突然笑了,收了银针往石凳上一坐:"清欢姑娘这主意妙,我倒想听听,这琵琶要选谁。"
沈清欢悄悄松了口气。
她早看出云无咎和萧太后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——乐坊明面上归太后管,可云无咎管着全长安乐伎的籍册,连教坊司的官印都要从他手里过。
西市大火的秘密,怕是他攥了十年的筹码。
"好。"萧太后咬着牙吐出一个字,"但你若耍花样..."
"清欢明白。"沈清欢把琵琶搁在石桌上,指尖轻轻扫过琴弦。
她能感觉到司墨站在她身侧,气息不稳却坚定;能感觉到云无咎的目光像根细针,扎在她后颈;更能感觉到萧太后的暗卫正从西面八方围过来,衣甲摩擦声像春蚕啃叶。
她突然拨响第一弦。
不是《破阵》,是《清平乐》。
清越的琴声漫开时,沈清欢闭了闭眼。
天音琵琶的预知能力在血脉里翻涌,她听见——萧太后的心跳如擂鼓,藏着恐惧;云无咎的呼吸绵长,裹着算计;司墨的心跳快得惊人,全是担忧。
"停!"萧太后猛地拍桌,"你耍什么花样?"
"太后别急。"沈清欢指尖一转,琴弦骤变,成了《十面埋伏》。
金戈铁马的声音里,她看见萧太后的暗卫脚步顿了顿——他们在回忆战场,回忆杀人;云无咎的指节捏得发白——他在回忆某个血夜;司墨的手悄悄按上佩刀,喉结动了动,像是要说"别怕"。
"够了!"萧太后突然甩来一支金簪,擦着沈清欢耳际钉进琵琶弦。"哀家没兴致听你奏乐!"她站起身,鬓边珍珠步摇乱颤,"赵管家,把人给我——"
"太后!"云无咎的声音突然冷得像腊月的井,"您听。"
所有人都静了。
月光突然穿透乌云,照在琵琶上。
被金簪钉住的那根弦,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,像极了...婴儿的啼哭。
萧太后的脸瞬间白得像纸。
沈清欢瞳孔一缩——她方才用了预知能力,消耗的不仅是经期,还有琵琶里封存的记忆。
那啼哭,分明是当年西市大火里,被埋在瓦砾下的婴孩。
"你到底知道多少?"萧太后的声音在抖。
云无咎没回答,只是对着沈清欢挑眉:"清欢姑娘,该突围了。"
沈清欢这才反应过来——云无咎引萧太后说出西市大火的秘密,就是为了现在!
她猛地抱起琵琶撞向石桌,司墨的刀己出鞘,挡开赵管家劈来的刀锋。
断墙那边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,是云无咎的暗卫!
"走!"司墨揽住她腰往断墙跑,背后刀风呼啸。
沈清欢摸出袖中藏的碎瓷片,反手划向最近的暗卫脖颈。
血溅在琵琶上,她却听见琴弦发出清越的长鸣,像是...在欢呼。
他们刚翻上断墙,就听见萧太后的尖叫:"追!
活要见人,死要见琵琶!"
沈清欢抱着琵琶往下跳,落地时膝盖撞在碎石上,疼得几乎站不住。
司墨把她护在身后,刀光在月光下划出银弧。
可暗卫太多了,云无咎的人虽在拦,但萧太后的死士红着眼往上冲,像群疯狗。
"清欢,"司墨的刀磕开第三把剑,声音哑得厉害,"把琵琶给我,你先走。"
"闭嘴。"沈清欢摸出琵琶弦上的金簪,"当年我娘说,天音琵琶认主时,琴弦会吃人血。"她划破指尖,血珠滴在弦上。
琵琶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,震得所有人耳疼。
暗卫们捂耳后退,连赵管家的刀都握不稳。
司墨趁机拉着她往巷子里跑。
身后传来云无咎的轻笑:"太后,您看,这琵琶可不爱您。"
沈清欢跑得肺都要炸了。
她低头看怀里的琵琶,血珠顺着琴弦往下淌,在乌木上晕开,竟显出一行小字:"血祭之日,真相自现"。
她猛地顿住脚步。
司墨紧张地回头:"怎么了?"
"没事。"沈清欢把琵琶抱得更紧,"只是...突然想起我娘说过,天音琵琶的真正力量,从来不在预知情绪。"
月光下,她指尖轻轻抚过那行血字。
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。
可这一次,她不再害怕。
因为她终于明白,这把琵琶藏着的,可能是比预知更可怕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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