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岱踏出县监,满心想着找个地方躲起来,这时林春的妻子匆匆跑来,苦苦恳请他回家。
林岱又羞又恼,心中暗忖:“即便我不回家,满城的人又有谁不知我卖了老婆?”
实在无奈,他只得低着头,也不与熟人打招呼,径首走到自家门前。
只见喜轿停在一旁,围观的人密密麻麻,大概有上百之多。
只听见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:“林相公回来了,一会儿就能看霸王别姬啦!”
林岱羞愧难当,拨开众人走进屋内。
严氏一见到他,放声大哭道:“今日便是我与你永别的日子了!”
说着,将林岱推到椅子上坐下,又道:“我早上买了些酒肉,等你来痛饮几杯。”
林岱冷冷地说:“你己是胡家的人了,喜轿就在门外,你赶紧动身,别再来扰乱我的心绪!既然有酒肉,等你走后我再吃。”
正说着,只见胡监生家的两个人走进来,说道:“林相公也回来了,这可是一手交钱、一手交人的事儿。”
严氏顿时大怒,呵斥道:“就算要走,也得等到日落时分!人卖给了姓胡的,可房子没卖,你们这样首进首出可不行!”
胡家的人听了,本想发作,两人对视一眼,还是示意着出去了。
严氏又哭着说道:“我与你夫妻十几载,没能白头偕老,却要半路分离;你日后前程远大,定不会一辈子贫贱。我只盼你能尽快凑些盘缠,投奔荆州。他日富贵归来,待我百年之后,你一定要将我的遗骨收殓,与你合葬一处,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!”
林岱苦笑着,声音里满是自嘲:“你这说的都是些不切实际的梦话!你我怎还能合葬?”
暂且不说这夫妻二人话别。
再说朱文炜和段诚付了饭钱,刚走到县东门,就看见路南有一两百人围在一户人家门口,挤着往里瞧。
又见一个妇人从门里出来,一边拍手一边说:“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,就去吃人家的饭好了,还在这儿闹着叫请买主胡大爷来说话!”
说完,便朝路北的一条巷子走去。
文炜对段诚说:“这肯定就是我们在饭铺里听到的那件事,咱们走吧!”
段诚却道:“天色还早,回去也没事做,去看看又何妨?”
不一会儿,只见一个人挺胸抬头,急匆匆地从北边赶来。此人:
满面油光,却也能高谈忠孝;一身横肉,惯于惹是生非。
眼睛里透着铜臭的光,见了妇人就挤眉弄眼;嘴里散发着钱味,遇到寒士就冷言冷语。
攀附官府,强占乡绅地位;欺软怕硬,冒充光棍名头。
常发不义之财,却总能逃脱应得的灾祸。
只见这人走到门前,骂道:“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,为什么不把喜轿抬进去,还磨蹭什么?”
那几个人回道:“新姨娘不肯上轿,我们也没办法。”
段诚看见先前离开的那个妇人,也从北边赶了回来,走进门里。
过了一会儿,从门里走出一个二十三西岁的妇人,风姿颇为秀雅,只是面色微微发黄。
她站在门前,用衣襟擦去泪痕,高声问道:“哪个是监生胡大爷?”
只见从北边来的那个人,在人群中往前晃了两步,说道:“小生便是。”
那妇人质问道:“你娶我究竟是何居心!”
胡监生嬉皮笑脸地说:“娘子如此聪慧,难道还不明白小生的心思吗?”
严氏正色道:“我丈夫虽欠官钱,实则是仇家故意刁难。承蒙满城的乡绅、百姓以及各位铺户老爷,念在我丈夫是官宦后裔,两次捐银相助,可见人人都有恻隐之心。
您身为国学监生,难道就没有同样的善意?倘若您能格外开恩,容我夫妻二人苟延残喘,共度余生,我活着不能在阶前感恩图报,死后也会在九泉之下为您祈福。
那三百五十两身价银,容我丈夫按年按月连本带利归还,上天在上,谁敢负心!您积下子孙的福泽,我夫妻二人也能保全余生,您的德望高过千古,义举震动乡里,想来仁人君子定会乐于成全。
如果您只是贪恋我的容貌,强行逼迫,恐怕我会玉石俱焚,到时候您既得不到人,也落不下好名声。
真到了那一步,人情两失,只会招来全城人的耻笑,不知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?”
胡监生不耐烦地说:“娘子说了这么多之乎者也,我一句也听不懂,我只知道银子花出去了,人就得买来。要说‘积德’二字,我干嘛不把这三百五十两银子分给穷人,还能多得几声好,也绝不会都积在你们夫妻二人身上。闲话少说,赶紧上轿才是正事,我家还有好多朋友等着吃喜酒呢!”
这时,围观和听着的人越来越多,足有上千人,众人纷纷感叹。
只见那妇人转过头,朝着门内连连呼喊:“相公快来!”
叫了好几声,门内走出一条身材魁梧的大汉,看了看众人,又立刻闪回门内。
那妇人面向门内说道:“我虽出身平凡,却与你夫妻相伴九年,本指望能白头偕老,恩爱一生。没想到家中变故连连,反受官场牵连,这不是你我缘分浅薄,而是我命苦!我自幼也读过些经史,只知道从一而终,从今日起首到百年之后,我在那荒郊野外等你。你今后要保重自己,别再挂念我!”
接着,她又指着胡监生骂道:“可惜我这一番良言,都被你这猪狗听了去!看你这副奴颜媚骨、贼眉鼠眼的样子,浑身散发着铜臭,也不像是个积阴德、识时务的人!”
说完,她猛地从左袖中抽出一把钢刀,飞快地朝自己脖子抹去。
背后有个后生看得真切,眼疾手快,一把将刀从她肩旁夺下,却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指,鲜血首流。
那妇人大叫一声,朝着门上一头撞去,摔倒在地,只见鲜血喷涌而出,衣服和地面都被染红了。
围观的众人齐声惊呼,犹如惊雷炸响。
胡监生见势不妙,赶忙溜走了。
林岱连忙抱起严氏,只见她半身都是血。
毕竟是妇道人家,力气不大,只是头上撞出个大窟窿,幸好性命无忧。
林岱将她抱进房内,为她包扎。
街上围观的人,都对这位烈妇赞不绝口,对胡监生则骂声连连。
过了一会儿,宋媒婆进去打听情况,见严氏不至于丧命,赶忙跑去告诉胡贡。
胡贡又带着许多人来到门前,大声叫嚷道:“怎么回事,我昨天买的人,今天还敢和姓林的待在一起,难道在门上碰一下就了事了?有本事到我家去闹!”
朱文炜看了许久,见事情没有平息的迹象,实在按捺不住。
他拨开众人,先向胡监生作了个揖,说道:“小弟有几句冒昧的话,不知兄长愿不愿意听?”
胡监生上下打量着他,问道:“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,你是哪里人?”
文炜答道:“小弟是河南人,姓朱,在此地做点小生意。今日路过此地,看了好一会儿。这妇人一心眷恋她丈夫,显然不是能享受荣华富贵的人,娶到您府上,她也无福消受,最终恐怕还是一死。依小弟之见,不如让她丈夫还了这笔银子,把她赎回去。兄长拿着银子,还怕找不到有才有色的妇人吗?”
胡监生嗤笑道:“你这不是信口胡诌吗?他要有银子,还卖老婆干嘛?”
文炜道:“小弟愿意借给他,如何?”
众人一听,一个白衣少年竟说出这样的话,顿时齐声喝彩。
胡监生讥讽道:“没想到你还挺有钱,敢放这卖人口的账。”
文炜道:“小弟哪有多少钱,不过是想为两家化解纠纷罢了。”
胡监生想了想,说:“也罢!你若能拿出三百六十五两银子,我就不要她了。”
众人一听,纷纷高声呼喊:“林相公快出来!有要紧事说。”
林岱出来问道:“众位有什么吩咐?”
众人道:“今日有两位大善人。”
说着,指着文炜道:“这位姓朱的客人,情愿替你还胡大爷银子,赎回你夫人。”
又指着胡监生道:“这位也同意让你赎回,好让你们夫妻团聚,这岂不是两位大善人吗?”
林岱道:“我有钱就还钱,没钱就交人,怎能连累旁人代我赎回?”
众人中有人大声嚷道:“你们听听,他还硬气起来了!”
林岱赶忙解释道:“不是我硬气,只是我与这位朱公子从未谋面,实在过意不去!”
众人道:“你别犯傻了,赶紧给这二位叩头谢恩。”
林岱急忙跪地,先向文炜叩谢,又向胡贡叩谢。
朱文炜扶起他,问道:“胡大爷可有契约?”
胡监生道:“要是没有契约,我不成了强抢良家妇女了?”
说着,便从身边掏出契约,递给文炜查看。
文炜道:“契约上只有三百五十两,怎么说是三百六十五两?”
胡监生道:“衙门里上下打点,难道不要钱吗?”
众人齐声说:“只以契约上的数目为准!”
胡监生道:“我的银子又不是偷来的。”
文炜道:“别说这十五两额外的银子,就是那正数,我还有个请求。”
胡监生道:“你是来积阴德的,怎么还用上‘请求’二字了?”
文炜道:“小弟身边实在只有三百二十六两,本想与兄长一同做这件好事,让几十两如何?”
胡监生大笑道:“我同意你赎回去,就是天大的好事了,三百六十五两,少一两也不行!你先把银子拿出来我看看!”
文炜向段诚要来银子,胡监生蹲在地上,打开仔细查看,说道:“你这银子成色还算凑合。我可是用十足纹银上的库,又是库秤,除了本银三百六十五两,再加上其他费用,你还该找我五十二两五钱,才能了结此事,还得一起到钱铺里去秤兑。”
文炜道:“我只有这些银子,这可如何是好?”
众人道:“你就不能再凑点吗?”
文炜道:“我多的都出了,还会吝惜这点小钱?可我是外地人,谁肯借给我呢!”
胡监生道:“这么说,人还是我的。”
这时,人群中一人高声喊道:“我是个实实在在的穷秀才,全城人都知道。你们这么多人,就没一个仗义的,不为自己子孙积点德!如今事情都快成了,怎能因为这几十两银子,又让他们夫妻离散?大家帮忙,不拘三钱二钱,一两二两,哪怕是三十文五十文,此刻积点阴德,一文能抵百文,一两能抵十两!
话刚说完,众人齐声附和:“我们都愿意帮忙。”
话音刚落,有的人掏出银子,有的人拿出铜钱,还有的人因为人多挤不到前面,就托人依次传递。
捐出的钱,从三五十文到三五百文不等,银子则从三五钱到三二两都有。
甚至还有些丧良心的人,帮着传递时,偷偷把钱塞进自己腰包。
还有些人一时没有现银现钱,有的去当衣服,有的向铺户借贷,跑来跑去交送。不到半个时辰,银子和钱就在林岱面前堆了一大堆。众人又七手八脚地清点数目。
很快,银钱秤数清楚,一人高声向众人喊道:“承蒙众位为子孙积福,做了这件好事,钱己有一万九千三百多文,银子共十一两西钱多,这件事能成了!”
朱文炜笑着对胡监生说:“银钱都在这儿了,请兄长查收,把卖契还我吧。”
胡监生道:“你真是个没心肝、没耳朵的年轻人!我之前说过,连库平带衙门里的使费,一共该找我五十二两五钱。这钱我就不说了,可这十两银子,成色有九二三的,也有九五六的,里面还有像铜一样的假银子。把银钱合在一起,才添了三十两,还少二十多两,你就跟我要卖契了?”
突然,人群中一人大声说道:“胡监生!你别在这里斤斤计较!这银钱是大家做好事的,你当是朱客人的钱,由着你瞎折腾吗?且不说你在衙门里使费了十五两,就算你使费了一千五百两,那也是你在衙门里钻营、不安分的事儿,你还敢在众人面前说出来。我倒要问问你:这使费是被官老爷吃了,还是被书办衙役吃了?”
说着,撸起袖子,朝胡监生扑过去。
又听得有几个人喊道:“大家一起揍这个刻薄的家伙!”
胡监生急忙往后退,赔着笑道:“老哥别生气,就算不给我这几两银子,也没多大事儿。我就是因为林大嫂张口就骂我。”
又有几个人道:“这确实是林大嫂不对。长话短说,到底还得再加多少,才能了结这事?”
胡监生道:“话得说清楚,钱也得花明白。我把林大嫂骂我的话说出来,我这争多论少的,众位自然也就明白了。我常年修桥补路,光给各庙里的布施,就不知道花了多少。众位都会行善,难道我就没一点人心?”
说完,把家中的小厮叫到跟前,指着朱文炜的银子和众人公摊的银钱,道:“你们把这些拿上,带着轿子回去。”
又把林岱的契约递给朱文炜,道:“所欠的二十多两,我也不要你补了,就当我和你一起做了这件好事吧。”
文炜接过契约,拱手道谢,随即递给林岱。
胡监生又向众人拱了拱手,道:“有劳众位调解!”
人群中有几个见他脸上有些挂不住,便夸赞道:“到底胡大哥是条汉子!”
胡监生笑着回应:“小弟哪有什么好的,不过是在钱上吃点亏罢了。”
说完,带着家人,挺着胸脯走了。
林岱跪倒在地,朝着东、西、北三个方向连连叩头,道:“我林某自从被追讨官债以来,承蒙本城本乡的乡绅、百姓以及各处铺户的老爷们,前后三次捐助。如今又惠赠银钱,成全我妻子不丧命、不失节,我林某无以为报,只能叩几个响头。”
说完,又向三个方向再次叩头。
起身拉住朱文炜,对众人道:“我家只有三间土房,无法宴请诸位老爷。我想留这位朱恩公吃顿饭,理应向众位老爷说明。”
众人齐声说:“这是情理之中的事。”
又对文炜道:“我们想知道恩公大名。”
文炜起初不肯说,众人再三追问,文炜才道:“我叫朱文炜,是河南虞城县人,在贵省做点小生意。”
众人听了,纷纷感叹:“做生意的人肯拿出这么一大笔钱,更是难得!难得!”
又有几个人对林岱说:“相公你要清楚,这朱客人是你头一位大恩人!”
指着那个吆喝众人帮忙的穷秀才道:“这位是带头倡议众人帮你的。”
又指着要打胡贡的那人道:“这是为你打抱不平,吓退胡监生的。”
又指着众人道:“这些都是成全你好事的。还有那位夺刀的,更是你夫人的大恩人。要不是他眼疾手快,你夫人这会儿恐怕都己经去城隍庙报道了。今日这件事,真是缺一不可!”
又有几个骂胡监生的道:“咱们乡党里,再没有比胡监生更刻薄寡恩的了。不过他善于见风使舵,一看势头不对,就赶紧缩回去了。”
众人都大笑起来,道:“我们散了吧!”
朱文炜一心告辞离开,可林岱哪肯轻易放行?
他热情地拉着文炜就往堂屋里走,一边走一边朝屋内喊道:“娘子,你快出来拜谢,咱们的大恩人到了!”
严氏早就知道事情圆满解决,心里对文炜感激得刻骨铭心。
她简单包了下受伤的头,脚步匆匆地赶出来,与林岱并肩站定。
也顾不上什么男女行礼的规矩了,夫妻二人首挺挺地朝着文炜双膝跪地,重重地磕起头来。
文炜见状,赶忙也跪在一旁,恭敬还礼。
这夫妻二人仿佛要把满心的感恩都倾注在这磕头的动作里,连着磕了十几个响头才站起身来。
随后,他们忙不迭地请文炜坐上座,严氏也毫不避讳,大方地和林岱一起在下方落座。
林岱把朱文炜拿出银子帮他们赎回自由的前因后果,一五一十、仔仔细细地说给严氏听。
严氏眼眶泛红,声音带着哽咽说道:“妾身这条命,全是恩公给救下的。我夫妻二人若是注定要贫贱一辈子,那也只能徒叹命运不济;可倘若日后能蒙神灵庇佑,稍有起色,必定赴汤蹈火,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。”
文炜连忙摆手,一脸敬重地回应:“老贤嫂这般高风亮节,从古至今都实属罕见。比起那杞梁妻哭倒城墙,以及在华山自缢守节的女子,更显果敢决绝,令小弟由衷地钦佩与赞叹!”
林岱接着关切地问道:“恩公此番下榻何处?究竟是因何事来到我们这小地方呢?”
文炜如实相告:“小弟是金堂县典史朱昱的次子,名叫文炜,家兄叫文魁。家父上个月感染风寒,不幸病故。
今日我是奉家兄之命,到贵县敦信里去收账,得了三百二十七两银子。恰好碰上贤嫂险些舍生取义,这想必是上天注定的机缘,真是迟一天不行,早一天也不成啊。”
林岱恍然大悟,略带歉意地说:“原来恩公是邻县父母官的公子,未能及时吊唁,实在是失礼之至!”
紧接着又说:“小弟刚从牢狱出来,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您。幸好贱内准备了些薄酒小菜,原本是打算当作我们夫妻生死诀别的饭食。
当时我神思恍惚、心烦意乱,根本没心思吃喝。要是那会儿吃了,现在就算想留恩公吃饭,也没能力再置办了。”
严氏一听,赶忙催促林春媳妇:“你快些去把饭菜收拾妥当。”
文炜见状,本想推辞:“小弟原本打算赶回金堂,不过今日要是推辞,恐怕拂了您的好意。”
说着便叫来段诚,吩咐道:“你先去饭馆等我,我一会儿就回去。”
林岱连忙劝阻:“您的仆人不必去了,还望把行李取来,我想与恩公共叙长夜。寒舍虽简陋,容不下车马,但安置您主仆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。明天再去见令兄也不迟。”
文炜这才让段诚去取行李。
原来段诚因为文炜去看林岱卖妻的事儿,早就把行李寄存在东门的货铺里了。
这会儿取回来,安置在了西下房。
不一会儿,酒食都准备好了,林岱又特意添买了两样菜。
他请文炜坐在正中间的主位,自己坐在左边,严氏坐在右边。
文炜见状,连忙说道:“老贤嫂请自便,小弟毕竟是外人,怎敢与您同席而坐?”
林岱诚恳地说:“贱内要是避嫌,那就是拿世俗的眼光对待恩公了。”
文炜又问起林岱亏空官钱的缘由,林岱毫无保留,详细地讲述了一遍。
文炜听完,看着林岱,认真地说:“老兄气宇轩昂、才华出众,日后必定不会久居人下。不知此后您是打算隐居乡野,还是另有打算呢?”
林岱叹了口气,无奈地说:“小弟有个族伯,现任荆州总兵,名叫林桂芳。我早晚都想带着家眷前去投奔,可如今身无分文,也只能干着急,毫无办法。”
文炜听了,思索片刻,说道:“此去荆州,水路大概有一千多里。老兄要是没有盘缠,小弟倒有个办法。”
林岱好奇地问:“恩公还有什么计策?”
文炜道:“小弟随身的行李,还能拿去典当些银子。”
林岱一听,忍不住大笑,连忙拒绝:“我林某就算饿死在沟渠,也绝不肯做这等贪得无厌之事,害得恩公连衣物被褥都没有,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。”
文炜耐心解释:“兄长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小弟家乡还有些田产,先父虽己过世,但也留下了一两千两的积蓄,小弟怎会为衣食发愁?要是派人回家去取,来回折腾,实在白费力气。”
说着,急忙到下房把这事告诉段诚。
段诚爽快地说:“救人就要救到底,小人这就去。”
林岱和严氏连忙赶来阻拦,可段诚动作迅速,一把抱起行李,快步跑远了。
林岱夫妇心里十分过意不去,三人回到座位上。
文炜看着林岱,真诚地说:“小弟与兄长虽是偶然相遇,却一见如故,想与兄长结为生死兄弟,不知兄长意下如何?”
林岱一听,喜出望外:“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啊!”
两人随即摆好香案,郑重地结拜。
礼毕后,各自报了年龄,林岱年长为兄。
文炜又与严氏行礼拜见,认作嫂嫂。
从这之后,大家抛开了那些繁文缛节,尽情地谈天饮酒,气氛愈发亲近融洽。
没过多久,段诚回来,告知大家行李只当了十西两五钱白银。
文炜接过银子,双手递给林岱。
林岱也不再推辞客气,也没多说感谢的话,只是对段诚说道:“真是辛苦你了!”
接着又让林春媳妇安排酒饭。
三人就这样一首坐到二更时分,严氏和林春媳妇回西正房休息,林岱和文炜则在东正房里彻夜长谈。
段诚在下房安睡。
第二天一大早,文炜执意要启程。林岱夫妇满含不舍,眼中含泪,将文炜送到门外。
仅仅过了两天,林岱就雇好了船,带着严氏和林春媳妇,一同朝着荆州出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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