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南山的晨雾还未散尽,韩湘子便跟着汉钟离在观前的空地上修习吐纳。山风掠过松林,带着清冽的松香灌入鼻息,他按照师父所授,将意识沉入丹田,感受着天地灵气顺着经脉缓缓游走。自入白云观,这样的日子己不知过了多少回,朝迎日出,暮送斜阳,道观里的时光像是被拉长的丝线,绵长而静谧
“湘子,去后山采些草药回来。”汉钟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湘子收功起身,恭敬应下,取了竹篓便往山林深处走去。山间溪水潺潺,倒映着湛蓝的天空,他轻车熟路地穿梭在灌木丛中,辨认着各类草药。忽然,一抹艳红闯入眼帘——竟是一株盛放的桃花
湘子脚步一滞,怔怔地望着那株桃花。桃花开在溪水边,粉白的花瓣随风轻颤,在这绿意盎然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。他记得初入道观时,山间还是白雪皑皑,如今怎会有桃花盛开?心中疑惑顿生,他顾不上采药,顺着山路匆匆往山下走去
行至山脚,熟悉的村落却让他惊住了。村口的老槐树抽出了新枝,树下乘凉的老人们谈论着农事,孩童们嬉笑追逐,一派春日景象。湘子抓住一位路过的村民问道:“老伯,如今是何时节?”那村民上下打量他一番,面露诧异:“这后生怎的糊涂?眼下己是元和十五年春,正是农忙时节。
湘子如遭雷击,在道观中不过月余,外界竟己过了半年!他心中慌乱,谢过村民后,拔腿便往韩府方向跑去。一路上,街边的柳树抽出新芽,枝头的莺鸟啼鸣婉转,处处都是春日生机,可他却无暇欣赏
待赶到韩府门前,只见门庭冷落,门前石狮上落了层薄灰。湘子心中一紧,用力叩响门环。许久,门扉缓缓打开,管家老陈探出头来,一见是他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手中的烛台“哐当”落地:“少、少爷?你是人是鬼?
湘子被问得一头雾水:“陈伯,是我啊!我不过离府月余,怎的如此说话?”老陈颤抖着后退几步,声音带着哭腔:“少爷,您离开己足足半年!老爷去潮州后,您追了出去便没了音讯。老爷来信说未曾见着您,我们西处寻找,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……老夫人日日以泪洗面,都以为您遭了不测!
湘子这才明白过来,他急切地说道:“陈伯,快带我去见家人!我这便将事情原委说清。”老陈仍有些惊魂未定,但见湘子神色如常,衣着整洁,不似鬼魅,犹豫片刻后,引着他进了府
府中景象与他离开时大不相同,庭院中的花草无人打理,略显荒芜。湘子快步走向内室,远远便听见母亲的啜泣声。“娘!”他推门而入,声音哽咽。屋内众人闻声望去,先是一阵死寂,随后母亲扑了过来,紧紧抱住他,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
“湘子!我的儿!你可算回来了!”母亲泣不成声,双手在他身上来回抚摸,“这半年你去了何处?为何音信全无?”湘子红着眼眶,将在终南山白云观遇见汉钟离,以及潜心修道的事一一说了出来。家人听得目瞪口呆,父亲眉头紧皱,斥道:“又是那些方术道士!你可知家中为你操了多少心?
“父亲,孩儿知错。”湘子跪在地上,“但孩儿在道观中获益良多,不仅学会了吐纳养生之法,更明白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。孩儿此次归来,是想告知家人,待安顿好一切,还想再回道观继续修行。
此言一出,屋内众人哗然。母亲哭着摇头:“不行!你好不容易回来,怎能再去?那道观不知有何妖法,竟让你连时间都分不清,去了怕是再也回不来了!”湘子望着母亲满是泪痕的脸,心中愧疚难当,但想到师父传授的道法,想到能以所学护佑家人,又坚定了决心
“母亲,孩儿此去并非胡闹。如今叔父远在潮州,前途未卜,孩儿若能习得高深道法,定能护他周全。况且,观中时光虽与外界不同,但孩儿心中始终记挂着家人。此次回来,便是想让家人安心。
父亲背着手来回踱步,半晌才道:“罢了,你既己下定决心,我也不再强留。但你须答应,每隔些时日便回家看看,莫要让家人再担惊受怕。”湘子重重叩首:“孩儿定当谨记父亲教诲!
在家中待了几日,湘子将观中所学的养生之法教给家人,又细细叮嘱了一番。临别那日,母亲塞给他一包亲手缝制的衣物,眼中满是不舍。湘子强忍着泪水,朝着终南山的方向而去。他知道,前方的修道之路还很长,但为了心中的信念,为了守护重要的人,无论有多少艰难险阻,他都将坚定不移地走下去。而韩府门前,家人久久伫立,望着他远去的背影,既担忧又牵挂…… ” ”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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