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海之滨的芦苇荡在秋风中起伏，韩湘子的青衫被咸涩的海风吹得猎猎作响。他手中玉箫泛着温润的青光，箫身上三朵清莲道纹忽明忽暗——这是功德累积的征兆。三日前他在云端听见人间悲泣，循声而至，却见整片渔村笼罩在灰雾之中，孩童的啼哭与妇人的哀号化作无形的丝线，缠在他的识海深处。
“阿爹不要走！”破陋的渔网棚里，少女抱着渔民冰冷的身躯恸哭。韩湘子指尖抚过死者额头，黑色咒纹如活物般蠕动，正是东海巫祝的“寒毒咒”。三个月前他曾见过类似病症，在胶州湾也是这般灰雾弥漫，当时他用玉露箫音净化了咒毒，却未根除源头。
“老丈，这雾从何处来？”他拉住颤巍巍的渔村老者。老人浑浊的眼中泛起恐惧：“三日前海面上飘来艘黑船，船上人唱着歌，雾就来了……”话音未落，海面突然翻涌，十二具人鱼骨架踏浪而来，鱼骨上刻满咒文，正是当年被八仙打散的“海煞宗”余孽。
韩湘子玉箫一横，《大悲咒》的调子如清泉涌出。箫声化作千万条水龙，缠绕住人鱼骨架，咒文在音波中崩解。但灰雾却趁机渗入渔村，更多百姓倒地抽搐。他猛然想起何仙姑曾说：“毒雾易除，心毒难消。”当即盘膝坐在村口老槐树上，吹奏起《净心曲》，每一个音符都化作光蝶，钻进村民眉心，驱散他们心中对大海的恐惧与怨恨。
当最后一具人鱼骨架碎成齑粉时，渔村上空的灰雾己凝成一颗黑色珠子。韩湘子将其收入玉箫孔洞，箫身清莲竟多出一道金纹——这是净化邪祟的功德印记。老者带着村民叩谢，他却摇头：“海煞宗既以人心负面情绪为食，我等须在海边立‘听涛碑’，每日吹奏《安澜调》，方能永绝后患。”
西域雪山之巅，千年雪蚕正啃噬“往生树”的根系。这棵连通人鬼两界的神树若倒，人间将成亡魂乱葬岗。韩湘子踩着积雪登上山顶，却见树下跪着个红衣少女，怀中抱着具白骨——正是他三百年前未能救下的南疆巫女阿蛮。
“湘子哥哥，阿爹的魂魄被雪蚕困在树芯里！”少女抬头，眼中是与阿蛮相同的朱砂痣。韩湘子心中一痛，当年他为渡天劫未能及时赶到，导致阿蛮全族被雪蚕所害。此刻往生树的枝叶己枯黄大半，树根处无数白色蚕蛹正渗出黑雾。
他轻抚玉箫，吹出《春回曲》。箫声化作绿色藤蔓，缠绕住雪蚕身躯，却被蚕蛹上的寒霜冻成碎冰。“雪蚕以阴寒为食，需用纯阳音波。”韩湘子咬破指尖，血珠融入箫声，竟在雪地中开出朵朵红莲。雪蚕发出刺耳的尖叫，往生树趁机抽出新芽，将阿蛮父亲的魂魄吐在少女怀中。
“为何不早用精血？”阿蛮的魂魄突然浮现，“你总因当年之憾刻意克制，难道功德比本心更重要？”韩湘子愣住，忽然想起铁拐李的话：“功德不是计算功德簿的数目，是看见每个需要帮助的人。”他重新吹奏，这次融入了对阿蛮的愧疚与祝福，红莲化作暖光，将整个雪山的积雪融化，形成滋养大地的春泉。
往生树重新枝繁叶茂，树上多出一串由雪蚕茧织成的银铃，轻轻一碰便发出治愈的清响。韩湘子将银铃送给少女：“以后若有邪祟，便摇响它。”转身时，他发现玉箫的金纹中竟夹杂着一丝血色——这是化解心结的功德，比净化邪祟更珍贵。
中原第一商道“金鳞巷”上，万两钱庄的匾额突然燃起绿火。韩湘子赶到时，只见掌柜的正将算盘拍在少年账房先生手上：“你竟敢私扣善款？”少年跪地痛哭，胸前玉佩却闪过微光——那是用他母亲的银发编成的“平安佩”，筑城老翁爱读书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暗含他每日抄写《孝经》的愿力。
“且慢。”韩湘子按住掌柜欲落的戒尺，玉箫轻点算盘，算珠竟自动飞起，在空中拼出三个月前的账目：原来善款是被二掌柜暗中调换，记在了少年名下。更诡异的是，钱庄地下埋着具枯骨，手中握着本被血浸透的《聚宝盆经》，正是引发绿火的源头。
“此乃‘贪嗔业火’，需以‘醒世之音’化解。”韩湘子吹奏起《利涉大川》，曲子融合了他在扬州见过的盐商疾苦、在长安听过的驼铃商道，每一个音符都化作算盘珠子，敲打着钱庄众人的心扉。二掌柜突然跪地痛哭，说出自己因家人被山贼威胁才贪污；掌柜的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从学徒做起，不该苛责少年。
当枯骨的怨魂在箫声中平静离去，钱庄地下竟涌出一眼清泉，泉水上漂着无数金箔般的纸片——那是被贪念扭曲的善款记录，此刻化作真正的功德金叶。韩湘子取了一片金叶，放在少年的平安佩上：“商道如世道，心中有秤，便是最大的功德。”
酆都鬼城的“孽镜台”突然崩裂，八百罪魂趁机逃入人间。韩湘子奉阎王之命追捕，却在长安城郊遇见个抱着罪魂痛哭的老妇人：“他是我儿，当年为救我误杀山贼，不该永堕地狱！”罪魂身上的锁链刻着“误杀”二字，却被怨气染成黑色。
“孽镜台碎，是因人间执念过重。”韩湘子对老妇人说，“但罪魂伤人，必须回归。”他转向罪魂，玉箫吹出《往生咒》，却见罪魂眼中闪过挣扎——原来他放心不下老母，才在人间游荡。韩湘子心念一动，以箫声凝聚出罪魂的幻象，让他与母亲“重逢”三日。
第三日夜，罪魂跪在韩湘子面前：“多谢上仙，我己劝母亲改嫁，她后半生有人照料。”说罢主动戴上锁链。韩湘子却挥手打断：“阎王殿新修‘善过簿’，你可将功补过。”他取出在雪山得到的银铃，让罪魂带到地狱，专门安抚那些因执念不肯往生的魂魄。
当罪魂消失在黄泉路，孽镜台的裂缝中竟飞出只青鸾——这是天道认可的“救赎功德”。韩湘子发现，玉箫上的血色纹路己完全化作金色，清莲周围环绕着细小的光点，正是他一路走来救下的每个灵魂所化的功德微光。
回到天庭时，悬壶台上的八仙盟印正发出强光。玉帝亲手将“功德玉牒”递给韩湘子，牒文上金光流转，记录着他净化海煞宗、救活往生树、化解商道贪念、度化罪魂的种种功绩。但韩湘子却将玉牒放在悬壶台上：“这些功德，应属于每个愿意放下执念、心怀善念的众生。”
当夜，他独自坐在蓬莱仙岛，看着人间灯火如星。玉箫突然发出清越的长鸣，三朵清莲竟化作实体，托着他飞向星空。路过胶州湾时，他听见当年救下的渔村传来孩童的歌声，那是他教给他们的《安澜调》；经过西域雪山，看见红衣少女正摇着银铃，安抚迷路的亡魂；在金鳞巷，少年账房先生己成为新的掌柜，在钱庄门口立了座“听涛碑”。
“原来功德从不是积累，而是传递。”韩湘子轻笑，玉箫在掌心变得愈发温润。他知道，只要人间还有苦难，他的箫声就不会停止——不是为了功德簿上的数目，而是因为每个被他帮助过的人眼中，都有他最初踏上修仙路时的那片纯粹星光。
悬壶台上，八仙的法器各自闪耀，而韩湘子的玉箫，正将那些星星点点的功德微光，编织成一张笼罩人间的、温柔的网。正如他在雪山对阿蛮说的：“真正的仙术，不是移山倒海，而是让每个灵魂都能听见自己心底的清泉。”而这，才是最宏大的功德，最长久的济世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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