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府正厅烛火通明，鎏金兽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。韩愈身着绯袍端坐主位，眼角细纹里藏着难得的笑意——今日邀来的柳氏父女，乃京兆名门，柳小姐年方二八，擅诗画，与韩湘堪称佳配。满堂宾客推杯换盏，丝竹声中，媒婆己将庚帖递到韩愈案前。
“湘儿，柳公乃礼部侍郎，柳小姐贤良淑德……”韩愈话音未落，韩湘忽然起身，青玉酒杯在指尖转出泠泠清响。他望着窗外夜空中掠过的鹤影，素白长衫被穿堂风鼓起，恍若谪仙临凡。
“叔父可知，红鸾星动未必是良缘？”韩湘声如碎玉，“世人皆道成家立业是正途，却不知姻缘簿上早有定数。侄儿与太素宫的羁绊，正如白鹤衔书，是命定的仙缘。”
厅中骤然寂静。柳小姐的团扇僵在半空，柳侍郎的胡须微微颤动。韩愈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，茶水溅湿了桌布：“荒唐！你既己归来，就该收了那仙魔之想，安心科举入仕！”
“科举是叔父的执念，却非湘儿的归途。”韩湘将酒杯轻放，杯底竟凝结出霜花，“世人求功名利禄，侄儿求的是天地大道。太素宫中的符文，能化作甘霖润泽苍生；玉箫吹出的音律，可驱散瘟疫平定灾祸——这难道不比凡俗姻缘更有意义？”
韩愈霍然起身，袍角扫落案上的庚帖：“你兄长临终前，托我护你周全，可不是让你沉溺虚妄！”他话音里带着哽咽，想起亡兄病榻前攥着青鸾羽毛的模样，“当年你父亲因寻仙坠崖，如今你还要重蹈覆辙？”
韩湘望着叔父斑白的鬓角，喉头发紧。他伸手虚握，窗外飘落的雪片突然悬在半空，凝成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：“叔父，您看这雪鹤。它看似虚幻，却比世间万物更接近天道。侄儿并非抛弃家族，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守护韩家。”
宾客们惊呼声中，柳小姐突然起身福了福礼：“韩公子所言，倒让小女子想起谢道韫‘未若柳絮因风起’的诗句。若修仙能得这般超脱之境，倒也令人向往。”她望向韩湘的目光里，多了几分钦佩。
韩愈却不愿听这些，甩袖便要离去。韩湘快步上前，袖中青铜箫突然发出清鸣，箫身裂痕处溢出微光，在空中勾勒出太素宫的符文：“叔父请看！这符文与韩家祖祠的玄鸟纹暗合，说明韩家与仙途早有渊源。侄儿若能参透太素真诠，或许能解开父亲与兄长的死因之谜。”
这话如重锤敲在韩愈心头。他僵在原地，想起亡兄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“太素宫……有秘密”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良久，他沙哑道：“你当真能护得自身周全？”
“侄儿愿以性命担保。”韩湘单膝跪地，“待修成大道，侄儿定当护佑韩家，也助叔父实现兼济天下的宏愿。”
厅外忽有鹤唳长鸣，一团祥云自夜空垂落，竟是吕洞宾踏云而来。他手持紫金箫笑道：“韩侍郎，湘子有仙骨道缘，强留反会误了他。若他日湘子证道，必能福泽苍生，那时韩家之名，亦将流芳千古。”
韩愈望着侄儿坚定的眼神，又看看空中虚幻却真实的符文，长叹一声，拾起地上的庚帖缓缓撕碎：“罢了……但你须答应我，每月修书一封，让我知晓你平安。”
韩湘大喜，重重叩首。烛火摇曳间，他瞥见柳小姐微笑着将一枚绣着鹤纹的香囊放在案上，与他目光相触时，双颊绯红。这场婚宴虽散，却似埋下了另一段奇妙缘分的种子。而窗外，白鹤衔着月光，正朝着太素宫的方向飞去，那是韩湘即将继续追寻的，属于他的仙途大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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