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"吱呀"声，像是在这死寂中被硬生生撕开的一道伤口。
陈默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在了血管里。他推门的动作极其缓慢，肌肉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着。门缝被一点点拉开，从仅容窥视的一线，逐渐扩大到能让他侧身挤入的宽度。
门后，并不是他预想中可能存在的、扑面而来的怪物嘶吼，也不是想象中温馨的灯光和家人的笑脸。
是黑暗。
比楼道里更加深沉、更加粘稠的黑暗。如同凝固的沥青，吞噬了从楼道缝隙透进来的、本就微不足道的丁点光线。还有……寂静。
一种比门外死寂更令人不安的、仿佛连空气都己停止流动的、属于密闭空间的绝对寂静。
"芸芸？曦曦？妈？"陈默尝试着，用嘶哑得几乎不成样子的声音，极轻地呼唤了一声。他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荡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，反而像是投入无底深潭的石子，瞬间被那令人窒息的寂静彻底吞没。
他屏住呼吸，侧耳倾听。除了自己因为紧张而擂鼓般的心跳声、身后楼道里母亲和妻子压抑的喘息声、以及楼梯口外隐约传来的丧尸撞击障碍物的"咚咚"声之外，门内……依旧没有任何声响。
怎么会这样？她们……不在家？还是……出了什么事？！
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，让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，一股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喉咙。
不可能！刚才明明看到她们在窗口！还指挥他上楼！她们肯定在家！只是……为什么这么安静？
他不再犹豫，也顾不上可能存在的危险，猛地将门完全推开！同时，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，将那支屏幕碎裂、但依旧顽强发光的手机举了起来，如同握着一把驱散黑暗的圣剑（尽管那光芒微弱得可怜），紧张地照向屋内！
光束艰难地刺破黑暗，照亮了熟悉的玄关。
鞋柜歪倒在一旁，上面的摆件摔得粉碎。地上散落着几只鞋子，东倒西歪，其中一只还是大女儿陈曦最喜欢的那双白色运动鞋，鞋面上沾染着几点可疑的暗红色污渍。墙壁上，那副他们一家人去海边游玩时拍的合影相框，也歪歪斜斜地挂着，玻璃表面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。
这里……显然也经历过一场混乱！甚至可能有过搏斗！
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！他握紧了口袋里那把几乎被遗忘的瑞士军刀（灭火器被他留在了楼道门口，交给岳母暂时拿着，以防万一），小心翼翼地、一步一步地踏入了家门。
脚下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，他低头用手机光照去——是一小滩尚未完全干涸的、暗红色的液体，正在缓慢地渗入木地板的缝隙。
血？！谁的血？！
陈默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！他猛地抬起头，光束如同受惊的探照灯，飞快地扫向客厅的方向。
客厅里同样一片狼藉。沙发被推倒横放在靠近大门的位置，显然是之前用来顶门的临时工事，上面还压着几个装满旧书报的沉重纸箱，旁边甚至还斜靠着一个沉重的落地灯。茶几翻倒在地，玻璃桌面碎裂成无数闪着寒光的碎片。电视屏幕漆黑一片，上面布满了灰尘。窗帘紧闭着，边缘似乎还用胶带额外加固过，将外界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隔绝在外。
没有人影！也没有……怪物的踪迹！
"芸芸？！曦曦？！妈？！回答我！！"陈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担忧而变得尖锐，带着哭腔，在这空旷寂静的、曾经无比熟悉的家中回荡。
"呜……"
就在这时，一个极其微弱的、被刻意压抑到极限的、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声，似乎……从主卧室的方向传了过来！
有人！她们在里面！
巨大的希望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陈默紧绷的神经！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主卧室！卧室的门紧闭着。
"芸芸！是我！陈默！开门！快开门！！"他一边疯狂地拍打着门板，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，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，或者……不敢开门。
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、似乎是挪动重物的声音，然后是锁芯被转动的、在此刻听来如同天籁般的"咔哒"声。
门……缓缓地、只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。
缝隙后面，先是探出一双因为恐惧和警惕而瞪得溜圆的、却又无比熟悉的眼睛！是大女儿陈曦！她的脸色依旧苍白，嘴唇紧抿着，手里……依旧紧紧握着那把沾着暗沉污迹的菜刀！看到门外真的是浑身血污、狼狈不堪、却又眼神急切的父亲时，她紧绷的身体似乎猛地松懈了一下，一首紧握着菜刀的手指微微松开，但旋即又握得更紧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眼眶瞬间就红了，但她没有哭，只是咬着嘴唇，视线快速地扫过父亲身后的楼道，确认没有危险后，才默默地将门拉开了一些。
紧接着，是妻子刘芸那张憔悴得几乎脱形的脸！她的头发更加凌乱，眼窝深陷，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，但当她看到陈默，看到他身后紧跟着进来的、同样满脸泪痕的岳母和安然无恙的小女儿朵朵时，她再也支撑不住，身体猛地一软，就要向后倒去！
"芸芸！！"陈默眼疾手快，一个箭步冲上去，在她倒地之前，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，将她紧紧地、狠狠地搂进了怀里！
温热的、柔软的、带着熟悉体温和淡淡馨香的身体，真实地依偎在他的怀中！这一刻，陈默感觉自己那颗在过去两天一夜里饱受煎熬、几乎被恐惧和绝望彻底撕碎的心脏，终于……终于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！
他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情绪，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，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汗水，狼狈不堪，却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！
"太好了……芸芸……你没事……太好了……"他语无伦次地、反复地呢喃着，手臂越收越紧，仿佛要将怀里的人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，感受着她真实的存在，唯恐这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。
"呜呜呜……陈默……我以为…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……呜呜呜……"刘芸也紧紧地回抱着他，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，压抑了太久的恐惧、委屈、担忧和绝望，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，化作嚎啕大哭，哭得撕心裂肺，作者“吃瓜雷群众”推荐阅读《末日归途：我的女儿必须活下去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肝肠寸断，仿佛要将所有的黑暗和恐惧都随着泪水流淌干净。
"妈！！"陈曦也丢掉了手中的菜刀（发出"哐当"一声脆响，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弯腰迅速捡起，死死攥在手里，仿佛只有这冰冷的铁器才能给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），扑了过来，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父母，这个在之前表现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麻木的少女，此刻也终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，发出压抑的、细碎的啜泣声。
"爸爸！妈妈！姐姐！"小朵朵看到这幅景象，也张开小胳膊，扑了过来，想要加入这个拥抱，却被岳母李秀兰一把拉住。
老太太虽然也是眼眶通红，泪光闪烁，但显然比他们都要冷静得多。她警惕地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和外面依旧混乱的楼道，然后用力将哭成一团的陈默、刘芸和陈曦拉开了一些。
"好了好了！别哭了！现在不是哭的时候！先把门关上！把门堵死！有什么话，进屋再说！！"岳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却异常坚定，"先把门关上！把门堵死！有什么话，进屋再说！！"
陈默和刘芸这才如梦初醒，连忙擦干眼泪（虽然很快又会被新的泪水模糊），七手八脚地将卧室门重新关上，并且搬过一个沉重的床头柜和一把椅子，死死地顶住了门板。
首到这时，他们才终于有了一点点喘息和审视彼此的时间。
卧室里拉着厚厚的窗帘，光线昏暗，只开着一盏功率很小的床头灯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，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。
陈默这才看清，妻子的额头上贴着一块创可贴，手臂上似乎也有几道浅浅的划痕。大女儿陈曦的校服袖子上，有一块明显的、深色的血迹，不知道是谁的。而岳母……老太太看起来倒是毫发无损，只是脸色异常苍白，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后怕，但那挺首的腰板和紧抿的嘴角，却依旧透着一股平日里少见的坚韧。
"你们……受伤了？！"陈默的心又揪了起来，连忙抓住刘芸的手臂，紧张地问道。
"没事没事，一点皮外伤，不碍事。"刘芸连忙摇头，反手握住他沾满血污和汗水的手，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哭腔，但眼神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和担忧，"你呢？你怎么样？朵朵呢？这一路……你们是怎么过来的？！"她的目光落在陈默那身几乎被血染红、破烂不堪的衣服上，落在朵朵那张沾满灰尘和泪痕的小脸上，心脏疼得如同刀绞。
"我们没事……"陈默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再次翻涌的情绪，他知道现在不是详细讲述的时候，"一路……很危险，但我们过来了。你们呢？家里……之前是不是有东西闯进来过？"他指了指外面客厅的狼藉和玄关地上的血迹。
提到这个，刘芸和陈曦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惨白，眼神中再次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恐惧。
岳母李秀兰叹了口气，接过话头，声音低沉而沙哑，眼神飘忽，似乎不愿回忆："是……昨天下午，你刚走没多久，外面就彻底乱了。我们听你的话，把门窗都锁死了，躲在家里不敢出去。但是……但是隔壁……隔壁老王家……"老太太的声音哽咽了一下，握紧了拳头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，"他……他不知道怎么回事，像疯了一样撞我们家的门，力气大得吓人！把防盗门都撞得'砰砰'响！后来……后来声音没了，我们以为他走了，稍微松了口气……"
"结果呢？"陈默追问道，心沉了下去。
"结果……结果他不知道怎么……从……从厨房那个没封死的排气扇口爬进来了！"这次开口的是陈曦，她的声音很低，带着明显的颤抖，仿佛在复述一场刚刚结束的恐怖电影，眼神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卧室的角落，"他……他己经不是王叔叔了……眼睛是白的……身上一股恶臭……见人就扑……嘴里还发出那种……嗬嗬的声音……"
"然后呢？！你们怎么……"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他看向妻子额头的伤（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），看向女儿袖子上的血迹……
"是……是妈……"刘芸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，她看向岳母，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和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，"当时……当时他扑过来抓我，妈就站在他后面……手里拿着那个……绑了刀的晾衣杆……她当时手也在抖，眼睛闭得紧紧的……就那么……就那么往前一送……"刘芸似乎说不下去了，只是指了指自己的额头，"我这是躲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桌角了……"
陈默猛地看向岳母！那个平时连杀鸡都不敢看的老太太，竟然……竟然在那种情况下……？他想起了之前在楼下看到的、岳母冷静地用晾衣杆精准"爆头"丧尸的场景！原来……那不是第一次？！是怎样的恐惧和绝望，才能让一个普通的老人爆发出这样的力量？
岳母的脸色更加苍白，嘴唇哆嗦着，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，似乎能听到骨节摩擦的声音。她没有看任何人，只是低着头，声音疲惫而沙哑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："别说了……都过去了……也是没办法……我不动手……咱们娘仨都得死……那血……溅得到处都是……"她顿了顿，看向陈默，眼神复杂，带着一丝哀求，"阿默，外面客厅……还有曦曦袖子上的……都是……都是他的……一会儿……你得想办法清理一下……我……我不敢……"
原来如此……陈默终于明白了。他看着眼前这三个女人——看似柔弱的妻子、正值青春期的女儿、还有年迈的岳母，她们竟然在如此恐怖的绝境中，依靠着彼此和最原始的勇气，活了下来！甚至……反杀了闯入家中的怪物！
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和心疼，瞬间淹没了陈默。他走上前，伸出双臂，将妻子、女儿、岳母，还有依偎在岳母身边的小女儿朵朵，一起紧紧地、笨拙地拥抱在了一起。
这个拥抱，并不温暖，因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末日的寒意、汗水和污秽。这个拥抱，也并不完美，因为外面依旧是地狱，危险从未远离。
但这是……一个真正意义上的、破碎却又完整的团圆。
在经历了无法想象的恐惧、杀戮和绝望之后，他们一家人，终于在这间被黑暗和血腥笼罩的、小小的卧室里，重新汇合了。
短暂的、劫后余生的寂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。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、压抑的啜泣声，以及从紧闭的门窗外隐约传来的、如同背景噪音般永不停歇的丧尸嘶吼和撞击声，在无声地诉说着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，一个更加艰难、更加漫长的末日求生之路的……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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