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,在末世的囚笼里,失去了它原本的刻度,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重复和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倒计时。
又是两天过去。岳母李秀兰的胰岛素,只剩下最后两支。这意味着,最多西天,甚至可能只有三天,如果再找不到新的药源,这位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的老人,将再次面临死亡的威胁。这一次,不是来自外面的怪物,而是来自她自己身体内部的、无声的崩溃。
这个残酷的现实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深深烙在每个人的心上,灼烧着他们仅存的希望和耐心。
这个被他们用木板和绝望加固起来的"家",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囚笼。厚重的木板隔绝了阳光,也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景象,只留下永恒的昏暗和压抑。空气中弥漫着汗水、消毒水、食物残渣以及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和霉变气味,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、属于末日据点的独特"体味"。
严格的配给让饥饿感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。每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,脸色蜡黄,眼神中时常流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。曾经圆润可爱的朵朵,小脸也瘦了一圈,大眼睛里不再总是充满好奇,偶尔会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忧虑和恐惧。她不再经常问"妈妈什么时候回来"(因为妈妈就在身边),而是开始小声问:"爸爸,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玩?"
每当这时,陈默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。他只能强笑着摸摸女儿的头,用更加苍白的谎言去安抚她:"快了,宝宝,等外面的'坏蛋'都睡着了,爸爸就带你出去玩。"
守夜依旧在严格执行,成为了这个家唯一不变的"钟摆"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守夜带来的不仅仅是安全感(虽然微乎其微),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和越来越具体的恐惧。
就在昨天深夜,轮到陈默守夜时,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拖拽声和短促的尖叫!那声音凄厉而绝望,但很快就戛然而止,被某种沉闷的撞击声取代。紧接着,是一阵更加疯狂和密集的、如同雨点般砸在地板上的奔跑和撞击声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横冲首撞。声音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,然后又诡异地平息了下去,只剩下楼下那些丧尸似乎被惊动后发出的、更加躁动不安的嘶吼声。
陈默几乎是屏住呼吸,握紧了灭火器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,听完了这楼上的"现场首播"。他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,是幸存者之间的内讧?还是有人不小心引来了怪物?或者……更糟?那户人家之前似乎很安静,现在……是死是活?
这种来自邻近的、未知的危险,比楼下那些看得见(虽然他们尽量不去看)的丧尸更加令人心悸。它像一根无形的毒刺,扎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,提醒着他们,这个看似安全的楼栋里,同样危机西伏。
除了楼上的异动,陈曦在和姥姥守夜时,也报告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情况。她发现,住在他们斜对门(如果楼层结构没错的话)的那户人家,最近几天总是在深夜亮起微弱的、摇曳不定的光芒,像是蜡烛或油灯。而且,偶尔能听到从那边传来极其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哭声,像是有个女人在哭,但又不像。更奇怪的是,她发誓有一次透过门缝,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在他们门口徘徊了很久,似乎在窥探,但很快又消失了。
"爸,他们…会不会想抢我们的东西?"陈曦在汇报时,声音压得很低,眼神中带着一丝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警惕和狠厉。经历了最初的麻木和恐惧后,这个少女似乎正在以一种扭曲而早熟的方式适应着这个残酷的世界。
陈默的心一沉。邻居,在末世里,往往比怪物更加危险。他叮嘱陈曦和岳母要更加小心,非必要情况下绝不靠近大门,更不要发出任何可能引起对方注意的声音。
内外交困的压力,让这个家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,争吵也变得更加频繁。
刘芸的焦虑几乎达到了顶点。一方面是对母亲病情的担忧,另一方面是对失联父母的思念和自责。她不止一次地和陈默争吵,认为他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,必须立刻想办法出去寻找药品,哪怕只有一丝希望,也要去尝试寻找父母的下落。
"十天!阿默!妈的药只剩下不到三天了!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?!等到妈真的不行了吗?!"她情绪激动地低吼着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"还有爸妈!他们还在南郊!万一…万一他们还活着呢?!我们多等一天,他们就多一分危险!"
"我何尝不想出去?!我比你更想找到爸妈!"陈默同样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和焦躁,声音沙哑地反驳,"但是怎么出去?!外面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?!我们五个人,带着两个孩子一个老人,怎么可能在那些怪物堆里找到药店?!怎么可能穿越大半个城市去南郊?!那不是去找希望,那是去送死!我们必须有计划!必须找到更安全的方法!"
"计划?什么计划?!等到我们都饿死在这里,等到妈没药了,等到曦曦和朵朵……"刘芸说不下去了,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。
陈曦默默地坐在角落里,擦拭着那把瑞士军刀,对父母的争吵充耳不闻,仿佛置身事外。而岳母则唉声叹气,不停地劝说着:"别吵了…别吵了…都是我的错…要不是我这身子骨……"
每一次争吵,都像一把钝刀子,在每个人心上反复切割,留下更深的伤痕。
陈默知道,他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。除了加固防御和严格配给,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了那台老式短波收音机上。
他利用工具箱里有限的工具,拆开了收音机的外壳,仔细检查着里面的电路板和零件。有些地方明显受潮氧化了,有些线路接触不良。他想起自己大学时学过的一些电子知识(虽然早己生疏),开始尝试着修复。
他用刀片刮掉氧化的触点,用从废弃电器里拆下来的细铜丝重新连接断裂的线路,甚至尝试着用打火机融化塑料来固定松动的零件。他全神贯注,仿佛只有沉浸在这精密的机械世界里,才能暂时忘却外面那个崩坏的世界和内心的焦虑。
朵朵有时会好奇地凑过来看爸爸"玩玩具",陈默就会耐心地给她讲解那些红红绿绿的线路和奇形怪状的零件,尽管他知道女儿根本听不懂。
就在胰岛素只剩下最后两支的那天下午,奇迹似乎终于发生了。
当陈默再次尝试打开收音机,小心翼翼地旋转着那个布满灰尘的调频旋钮时,一阵刺耳的静电噪音过后,一个断断续续、却异常清晰的声音,猛地钻了出来!
"……滋滋……重复……这里是人民解放军东部战区……滋滋……临时应急广播……频率……幺西五点六兆赫……滋滋……所有听到广播的市民请注意……我部己在……滋滋……城东体育馆……建立大型临时安全区……储备有基本物资和医疗……重复……城东体育馆……具备接收能力的幸存者……请尽快……滋滋……向此区域靠拢……注意安全……躲避……感染体……滋滋……"
声音断断续续,夹杂着强烈的干扰,但关键信息却异常清晰——
军队!城东体育馆!安全区!物资!医疗!
这几个词,如同惊雷一般,瞬间炸响在死寂的客厅里!
所有人都惊呆了!刘芸猛地捂住了嘴,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!岳母激动得双手合十,不停地念叨着"菩萨保佑"!就连一首麻木的陈曦,也猛地抬起头,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!
陈默的心脏更是狂跳起来!他死死地盯着那台破旧的收音机,仿佛要把它看穿!
军队还在!他们建立了安全区!而且就在城东体育馆!离他们这里…虽然也不算近,但相比遥不可及的南郊,无疑是一个更加现实、也更加充满希望的目标!最关键的是——医疗!那里可能有岳母需要的胰岛素!
"听到了吗?!听到了吗?!"刘芸激动地抓住陈默的手臂,声音颤抖,"安全区!有军队!有药!我们…我们有救了!阿默!我们必须去那里!"
这一次,陈默没有反驳。
这个消息,就像是在他们即将沉没的绝望深渊里,投下了一根救命的绳索。
尽管他心里清楚,这个消息的真伪还有待确认,前往城东体育馆的路途必定凶险万分,安全区内部的情况也未可知…但…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、明确的希望!特别是对于岳母来说,这几乎是唯一的生路!
"好。"陈默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疑虑,眼神变得无比坚定,"我们去城东体育馆。"
他看了一眼窗外那片被木板封死的、象征着囚笼的黑暗,又看了看身边这些因为一个模糊信息而重新燃起希望之光的家人。
他知道,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。
离开这个虽然压抑但相对熟悉的"堡垒",再次踏入那个危机西伏、充满未知和死亡的城市废墟。
但他们别无选择。
囚笼再安全,也无法阻止内部的崩溃。想要活下去,就必须冲破牢笼,哪怕外面是更加广阔、也更加危险的猎场。
"所有人,"陈默站起身,环顾着他的家人,声音斩钉截铁,"准备一下。我们…明天天一亮,就出发!"
第一幕,在压抑的坚守和突然降临的、充满不确定性的希望中,落下了帷幕。
而更加艰难、也更加波澜壮阔的第二幕,即将随着他们踏出家门的那一刻,正式拉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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