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被轰开。地狱洞开。
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恶臭扑面而来——浓重的血腥，混杂着仿佛腐烂内脏般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腥气，如同有形的浪潮般汹涌倒灌，瞬间充斥了狭小的储藏室，呛得刘芸和陈曦剧烈咳嗽，几乎要把肺咳出来。紧接着，门外传来令人牙酸骨裂的声响！骨头被硬生生折断！血肉被蛮力撕裂！感染者濒死前那种特有的、毫无意义的嗬嗬嘶鸣，以及一种…一种沉闷、快速、令人头皮发麻的"噗嗤"声，像是重锤砸在吸饱了水的腐肉上！
没有枪声。没有人喊。只有纯粹。原始。野兽般的暴力在门外肆虐！
刘芸和陈曦背靠冰冷粗糙的墙壁，死死捂住朵朵的耳朵和眼睛，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。别看！她们不敢看！光是听着那些从门外传来的声音，胃里就像塞进了一块冰，然后被狠狠地搅动，浑身血液似乎都冻结了。
这就是…阿默？他不是…连杀鸡都下不去手吗？
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喉咙，几乎要呕吐出来。但与恐惧同样强烈的，还有一种…荒谬的依赖感。那个踏入黑暗的"怪物"，是她们现在唯一能指望的…"力量"。
战斗？不，是屠杀。结束得很快。也许只有一两分钟。也许更短。但在她们感觉里，却像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。每一声骨裂，每一次撞击，都像钉子一样楔入她们的心脏。
渐渐地，门外的嘶吼和撕裂声平息了。只剩下黏腻液体滴落的"滴答"声，敲打着死寂。还有…一种沉重的、压抑的呼吸，如同猎食完毕的猛兽在平复心跳，带着某种…满足的意味？
储藏室里，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刘芸的目光，不由自主地飘向墙角。
母亲李秀兰安静地躺在那里，蜷缩着，像回到婴儿时的姿态。眼睛紧闭，脸上己没有痛苦，只有灰败的、近乎安详的平静。她的身体…开始冷了，僵硬了。
"妈…"刘芸喉咙哽住，温热的液体再次模糊了视线。悔恨，痛苦，无力…无数钢针狠狠扎进心脏。
是她。是她为了丈夫，放弃了母亲。虽然…虽然妈本来就…但这个念头，像毒蛇，死死缠住她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。
她想爬过去。再摸摸妈的手。再看看妈的脸。哪怕…只说一句"对不起"…
"妈，别过去。"陈曦沙哑的声音响起，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静，或者说是…麻木。她抓住了刘芸的手臂，眼神复杂地扫过墙角的姥姥，用力摇了摇头。
"没时间了。"声音很轻，却像冰锥刺入现实。"他…外面的那个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…或者，根本不会管我们死活。"
是啊，没时间了。刘芸僵住。墙角母亲瘦小的身影，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儿，门外那个变成了怪物的丈夫…
巨大的悲伤几乎要将她撕裂。连给母亲一个像样的告别都做不到。这该死的世界！连死亡都如此仓促！如此没有尊严！
她死死咬住下唇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首到尝到血腥味，才勉强吞下即将崩溃的哭喊。
"朵朵，不怕…"她低下头，用颤抖的声音安抚女儿，更像是在对自己说，"妈妈在…姐姐在…我们…要活下去…"
陈曦没说话。默默检查手臂上简陋的布条，还好，没再渗血。她捡起地上那根沾满暗红色污血的钢管，重新握紧。眼神掠过墙角的姥姥，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，只剩下一种冰冷的、空洞的灰暗。好像有什么东西，随着姥姥的离去和父亲的异变，也跟着死掉了。
但她们不能死。至少现在不能。
"我们得…跟上他。"陈曦的声音低沉干涩，看向刘芸，眼神清醒得近乎残忍，"不管他变成了什么…现在，只有跟着他，才可能活下去。"
刘芸闭上眼。滚烫的泪水滑落，滴在冰冷的地面上，瞬间蒸发。女儿说得对。无论多恐惧，多抗拒，现实就是如此。
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墙角母亲的身影，仿佛要将她的轮廓永远刻进心底。然后，猛地擦干眼泪，脸上露出了与之前温柔截然不同的、一种近乎扭曲的坚毅。
"走！"她抱紧朵朵，声音因压抑而变形，"我们走！"
母女三人互相搀扶，如同受惊的兔子，一步一步，艰难地挪向那被轰开的、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门洞。
门外。地狱的景象让她们瞬间停止了呼吸。
狭窄的通道被硬生生拓宽了。墙壁布满龟裂和喷溅状的暗红血污，如同抽象的死亡画作。地面…地面上铺满了碎裂的骨头、散落的组织碎块、以及粘稠的、还在微微冒着诡异热气的黑色血液。
几具感染者的尸体以极其扭曲、非人的姿势倒着。有的头颅整个消失了。有的胸腔被洞穿。有的西肢被暴力扯断…修罗场！
而造成这一切的"元凶"，那个曾经是她们丈夫、父亲的身影，背对着她们，站在通道尽头。
破烂的衣物被暗红血液浸透、黏在身上。肌肉贲张的背影在昏暗中显得异常魁梧…和陌生。他似乎在观察外面，那双猩红的眼睛如同探照灯，扫视着体育馆大厅更深处的黑暗。
听到身后的动静，他缓缓转过身。
沾满血污的脸，毫无表情。那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眼睛，冷漠地扫过刘芸，扫过陈曦，扫过惊恐地躲在母亲怀里的朵朵，就像看着三件没有生命的行李。
他没说话。只是微微侧身，让开通道。意思很明显——跟上。
刘芸和陈曦对视一眼。恐惧。还有…一丝微弱的、不得不抓住的求生欲。
刘芸抱紧朵朵，陈曦握紧钢管。母女三人咬着牙，踩着满地黏腻滑腻的血腥和碎骨，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散发着浓烈危险气息的身影，走出了这间囚禁了她们绝望和希望的储藏室。
踏入体育馆大厅。
一股更加空旷、更加阴冷、更加充满未知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，仿佛一头无形的巨兽张开了冰冷的怀抱。
宏伟的大厅，此刻如同一个巨大的、破败的坟墓。应急灯忽明忽暗，惨白的光线投下摇曳、扭曲的影子。远处，隐约传来更多、此起彼伏的感染者嘶吼。还有…某种更沉重、更具压迫感的拖行声，从大厅深处隐隐传来，一下，又一下，敲打着她们紧绷的神经。
危险并未解除。她们只是从一个狭小的地狱，踏入了另一个更广阔、更黑暗的地狱。
而领路的，是一个比地狱本身，更让她们恐惧的…"家人"。
逃离死馆的旅程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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