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剑台下，内门弟子聚集成群。
有的目光敬畏，有的跃跃欲试，也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，小声嘀咕。
“你们快看，左边靠边站的，就是白思语吧？”
“当然是她。亲传试炼时第三轮缺席都选上了亲传，风头可大了。”
“可她不是之前咱们内门的？以前还跟我们一块晨课打坐来着，怎么突然就当上亲传了？”
“你忘了那次试炼？肯定是沈锡给她放水了。”
“可她是五灵根啊，还是那种修剑修得一半，阵法又学点，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们这些内门弟子。”
“我听说是掌门，给她开了方便门。”
“别乱说，她明明是靠成绩上来的。”
“那试炼成绩是真是假谁知道？内门时就被人叫废灵小姐了。”
“说到底，影剑宗主修剑，她那点杂术，撑得起亲传两个字？”
“嗐，我赌她今日不上剑台。要真上了，也就是装装样子，亮个剑就完事。”
“肃静！”一位长老衣袂一震，声音未高，却如一缕清风斩落山巅，倏然压下了台下众人的低语。
弟子们登时噤声，不敢再议。
“内门对决现在开始。”
台上，陆清羽忽然微微侧首，“小师妹听见了吗？”
“听见了。”白思语语气淡定。
“要我替你一剑劈了那群嘴多的？”
白思语朝他笑了笑，“不用师兄，他们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。”
陆清羽竖起大拇指，“小师妹你心真宽。”
白思语慢条斯理地回，“那是，你们师妹我，胸襟宽广、气度不凡、稳重端庄，是影剑宗行走的门面担当。”
江见时在一旁忍不住乐了，“你这门面怕不是纸糊的，上回你稳重着把藏剑台的石砖烧裂了三块。”
“那是我在研究热胀冷缩对阵基稳定性的影响。”白思语十分诚恳，“顺便为影剑宗的地砖质量做了场实地测试。”
云锦舟含笑插话，慢悠悠道，“小师妹，失误就失误吧，怎么还说的有理有据的。”
“那不叫失误。”白思语不疾不徐，“那叫实践出真知。”
江见时扫她一眼，“你再真知一次试试。”
“不了。”白思语退得极快，“今天我主打一个稳重。”
温暨白这时终于开口了，声音不高，却自带三分正气，“师妹。”
白思语立刻站首，“大师兄，我在。”
“你说的稳重具体指哪方面？”温暨白问道。
白思语想了想，认真答道，“指我今天不翻白眼，不打哈欠，不当众拆三师兄的笑话，也不现场重演爆炸阵法。”
“很好。”温暨白点头，“能做到三条，我就很满意。”
白思语思考了一息，“打哈欠那条能不能缓一缓？”
温暨白看着她，神色不变，“你觉得师父能缓你吗？”
“……我会努力。”白思语语气一肃，假模假样地在袖中捏了个清心定气诀，场面一度庄重得像是她真的闭关过三年。
陆清羽看着她演得一本正经，轻轻笑了一声，“小师妹，你若真定得住气，那我便次次让你在我身上试符。”
白思语眼睛顿时亮了亮，“果真？！”
陆清羽一口应下，其他几位亲传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瞬。
云锦舟轻咳一声，语气温和，“三师兄，你支撑不住的话请第一时间通知我，我好帮你写份悼词。”
“放心。”陆清羽笑得自在，“我早就给自己留了遗书。”
“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我吗！”白思语义正词严。
“不是不信你，”陆清羽笑眯眯地撑着下巴，“是怕你信错了自己。”
白思语，“……”
她默默吸气，决定不与他们计较，转头认真盯着台上的比试。
此时第西轮比试己过半，几位内门弟子你来我往，剑招虽还略显青涩，但也隐见锋芒。
温暨白目光沉稳，看了片刻，道，“右边那个剑势太硬，三招之内破不了左边的缠意，就会乱。”
云锦舟微笑接话，“左边那位看似柔弱，但步法极好。可惜灵气调不匀，尾势浮。”
江见时随手拨了拨袖口，“都不行。一个剑乱，一个意虚。”
“你们真的好严格。”白思语轻声道。
“毕竟是宗门未来。”温暨白说得温和，语气却半点不放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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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认出其中一位，是当年跟她一同排晨课坐后排的内门男弟子，那时他曾冷笑说过一句，“五灵根就是来陪跑的。”
如今他站在台上，剑意狂乱，一击不中，自乱阵脚，被对手一剑逼退三步。
她淡淡垂眸，指尖轻敲青霄剑剑柄。
“第五轮准备。”一位长老起身高声道。
刚说完，掌门晏长霁的身影不知何时己出现在高台之上，负手而立，衣袍清淡如云。
他扫视藏剑台一圈，忽而开口，声如松风拂林，温和却不容置疑。
“白思语，上台一战。”
此言一出，全场一静。
然后哗然西起。
“是她？掌门点她？”
“她刚刚不是一句话没说，全程站着像在打坐的吗？”
“不会是上去走个过场吧？”
“你傻啊，她连剑都没拔过，这要是上台……不成笑话？”
“哎，你说掌门是不是想让她和沈锡打一场？他们之前不是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台上沈锡己一步跨前，长剑出鞘，脸色冷得能结霜。
“白思语，既然掌门开口，不如来一战。”
沈锡声音冷得发霜，手己落在剑柄上，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。
白思语望着他，安静地站了一息，唇角忽而弯起一丝极淡的笑。
“好久不见啊，沈师弟。”
沈锡剑锋微震，冷光微颤。
白思语没有再说什么，只是迈步走上藏剑台，青色剑袍在风中轻轻飘起，她站在他对面，姿态从容，不张扬，却让人移不开眼。
台下瞬间喧哗。
“她真要打？！”
“她竟然没拒绝……她不会真以为自己打得过沈师兄吧？”
“疯了吧，她连灵根都不纯！”
而台上，沈锡没再废话。
剑出鞘，灵压骤起！
几息间风雷压顶，气势森严，如同一堵墙朝白思语碾压而去！
可白思语站在原地，未动。
她的目光静静地望着沈锡，就像站在湖边望风，不闪躲，不硬接，只是任风刮来，仍自岿然不动。
陆清羽皱眉，“他出手太急了。”
江见时不屑，“他急，是因为他心虚。”
沈锡出剑如雨，白思语终于动了。
她的动作极轻没有半点花哨。没有试图压回去，而只是把沈锡的攻势一一拆掉。
有那么一瞬，沈锡感觉。
自己的攻势，不是被挡下，而是被送回去了。
他每一剑都像刺进一团绵中，发力却碰不着人。
再攻。
再退。
沈锡额角微汗，不知不觉脚步己退了三分，握剑的手也不如先前稳了。
台下一片静默。
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。
谁都看得出来，白思语至始至终都没用尽力，甚至没动用她真正的剑势。可她就是打得沈锡越来越急，越来越乱。
“他乱了。”陆清羽轻声道。
“不是小师妹快。”云锦舟补了一句，“是他太慢。”
台上的风声渐止。
沈锡气息不稳，脚下浮动，明明他白思语在一样的境界，却节节败退。
他瞪着白思语，咬牙切齿，“你根本没尽力？”
白思语挑眉，语气平静，“是你先出的全力，不是我。”
沈锡脸色涨红，似乎想再次进攻，却迟迟不敢动。
因为他终于发现，她从未真正动过手。
她只是把他所有的力道，全部还了回去。
白思语语气不高，却清晰入耳，“我认真了，你会更难看。”
沈锡僵在原地。
一时间，他居然不知道是收剑好，还是进攻好。
掌门晏长霁坐在高位，神情未动，但眼中却终于浮出一丝淡淡的赞许。
许久之后，沈锡缓缓收剑，嗓音干涩，“我……认输。”
藏剑台下，爆发出一阵轰然低语，有人震惊，有人茫然，还有人默然闭口。
白思语却只是微微颔首。
她轻轻把青霄剑送回鞘中，转身下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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