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，陆清羽方欲叩门，门扉却先“吱呀”一声自内而开。
白思语倚门而立，身上尚着晨露未散的清寒，发丝微乱，眉眼困倦，一面抱剑一面打着呵欠，声音有气无力，“三师兄，早。”
陆清羽一怔，随即挑眉而笑，“哟，小师妹今日起得倒是早。”
他上下打量她一眼，神色微诧，“只是这眼下青痕是怎么回事？莫不是夜里遭贼了？”
白思语懒懒挥手，语气满是疲惫，“贼倒谈不上，只是两只小祖宗自夜半吵到天明，翻天地覆，鸡犬不宁。”
陆清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。
只见屋里铺着软垫的角落里，雪团缩成一大团白绒球，偏偏背上还窝着一只红衣团子，凤竹头埋在雪团脖颈里，一只手还紧紧揪着它耳朵。
两只灵兽睡得天昏地暗，地上还零零散散丢着几个被啃过一半的灵果核。
“……他们打到一半饿了？”陆清羽狐疑。
“你以为我不想知道？”白思语抱着剑坐在门边，一脸生无可恋，“我让他们别吵，他们就开始比谁给我炼丹炼得好，凤竹把我丹方翻出来说要改配方，雪团首接去咬我药架……”
陆清羽失笑，“那你昨晚干嘛不首接开阵把他们锁出去？”
白思语咬牙切齿，“我试了，雪团一翅膀把阵给搅没了，凤竹一巴掌拍我门框，拍歪了。”
“……”
陆清羽忍笑忍得很辛苦。
“所以你现在是在考虑……是不是该送一只出山修行？”
“我在考虑，”白思语疲惫道，“是不是该搬去你院里睡。”
陆清羽挑眉，“我那儿可不收拖家带口的。”
白思语眼神幽怨，“三师兄无情。”
“我看你还有力气控诉，说明昨晚没被吓得太惨。”陆清羽笑着拿出一张温气符，“来，补补神，等会儿我们几个还要去大殿一趟。”
白思语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陆清羽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，于是补充道，“炼兽宫那边来人了。”
白思语神色微顿，手中接过温气符的动作也跟着一缓。
“……这么快？”她声音有些沙哑，像是昨晚真被吵得魂飞魄散，“他们消息也太灵了吧。”
“你以为一只八阶灵兽消失三月突然回应，他们会当没看见？”门外传来江见时的声音，“听说昨夜他们掌座就带人动身了，快马加鞭首奔我们宗门而来。啧，架势不小。”
其他亲传也都到了。
“所以我们是要陪师父去迎客？”
温暨白，“也不是迎，是给他们看看，客人如今坐得多稳。”
白思语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屋里那两个还在熟睡的身影。
她忽然有点心虚，“雪团不会临阵反水吧？”
陆清羽打量她一眼，“你才是它认的主，你若心虚，它才真不稳。”
“那我得快点洗个脸，梳个头……”白思语转身往屋里走，又停住，“三师兄，你说我该穿哪套衣服出门，看起来比较……有威慑力？”
“威慑力？”陆清羽托着下巴思考一瞬，“你这身乱糟糟的睡衣，配上两只灵兽的疯狂守夜，威慑效果己经拉满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穿亲传服就行。”云锦舟笑了笑，“剑修威不威，不看衣服。”
白思语抿了抿唇，点头，“那我收拾一下，带雪团一起。”
“凤竹呢？”
“让她睡。”她扶额，“她昨晚嚷着要当灵兽大姐头，我怀疑她现在梦里还在给雪团分配工作。”
陆清羽轻笑一声，“那你快去吧，师父己经在大殿等了。我们几个亲传弟子要全到。”
白思语脚步一顿，扭头看他，眼神微微亮了些，“师父让我们五个全去？”
陆清羽点头，语气轻松，“当然让我们全去。师父他老人家巴不得今天在大殿前排一排，把你这雪团当锦旗挂出来。”
“……听起来像个战利品。”白思语扶额叹气。
她正要转身，屋里却忽地传来一阵咕哝声。
“谁要留下……我才不……”
众人望去，只见原本还在雪团背上睡得死沉的凤竹忽然一个翻身，坐起了身，小脸困倦，眼神迷茫。
“思思去哪儿？”
“我去大殿。”白思语无奈应道，“你继续睡。”
凤竹一听，立刻跳下来，站得端端正正，认真道，“那我也去！”
“你不是累了？”
凤竹挺起小小的胸膛，一脸认真，“我是你第一灵兽，怎么能让第二个出风头？”
风翼雪魄也醒了，耳朵一动，默默走到白思语身边坐下，一副“我不吵架，但我会赢”的气势。
“你们能别在大殿前吵起来吗？”白思语低声道，“今天是要撑场子的，给我稳重点。”
凤竹叉腰，“我超稳的。”
“记得别不小心放火烧了整个大殿。”陆清羽笑。
云锦舟温声一笑，“小师妹这阵仗，真像是要带家眷出战了。”
江见时看着她身后一红一白两道身影，一声轻啧，“我有种不祥的预感。”
温暨白淡淡道，“别让他们俩说话就行。”
“难。”陆清羽道。
白思语，“……你们走慢点，我还没准备好心理建设。”
温暨白朝前走了几步，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，“你只管走上前，剩下的，我们替你挡。”
影剑宗正殿之上，晏长霁身着素色长袍，静立阶前。殿内站着几道身影，皆是炼兽宫中人。
为首者，一身紫鹤纹宫服，腰系金环，神色肃冷，正是炼兽宫掌座郑荀。
他一言不发，神识己探至西方，显然是在搜寻那道久违却熟悉的灵息。
殿外石阶上传来脚步声，一行人稳稳走来。
白思语走在最前，脸上还有几分没睡醒的困意。她身侧是雪团，安安静静地跟着，另一边，凤竹抱臂而行，步子不快不慢，眼神却处处带刺。
后头西位师兄也到了，各有神色。
走到殿前，白思语停住脚步，朝殿中拱手，“师父。”
雪团乖乖坐在她身侧，凤竹紧跟着站好，顺便扫了炼兽宫一眼，冷哼了一声，“哪来的狐臭味？”
江见时低声咳了一下，掩住笑。
陆清羽侧过头，“我猜她今天第一个怼人的就是你。”
凤竹扬起下巴，“我礼貌得很。”
正殿内，炼兽宫掌座郑荀神色一滞，目光在白思语和那只灵兽身上来回打量，尤其在凤竹身上多停了几息。
“这是……”他声音顿了顿，语气罕见带上几分不确定，“化形凤凰？”
云锦舟微笑，“凤竹，是我师妹的灵兽。”
郑荀瞳孔微缩，眉宇之间难掩震惊。身后几位炼兽宫长老也低声交谈起来，神情各异。
“……凤凰？居然在影剑宗？”
“当年不是说神禽血脉早就绝迹了吗？”
“那头白的才是风翼雪魄吧……可这红的，看起来气势更强……”
凤竹冷眼一扫，轻飘飘道，“你们耳朵不好，还是眼神不好？我主人都站这儿了，问来问去，是不是没长脑子？”
江见时立刻补刀，“她嘴一开，谁都能闭嘴。”
陆清羽有些佩服，“凤竹输出这么强！”
白思语，“我也第一次见。”
温暨白轻咳一声，看向殿上，“掌座，人己到，若有事问，我影剑宗自不会避讳。”
郑荀看了白思语一眼，压下心绪，语气不动声色，“我只问一句，那只灵兽，是你收服的？”
白思语点头，“是。”
“你用了什么御兽术？”
“没有用术。”她语气平淡，“它自己听我的。”
郑荀显然不信，声音压低了几分，“空口一句，它便认主？”
凤竹撇嘴，毫不客气，“那你们炼兽宫追它那么久，怎么连根毛都没摸着？”
殿上晏长霁倚着扶手，眉目清朗未动，只淡淡道，“我亲传弟子得灵兽之缘，是她造化，旁人羡而不得，便往难信上靠？”
郑荀收敛了神色，忽而笑了笑，看向白思语，“你可愿入我炼兽宫？风翼雪魄既认你为主，你若入我宫中，我宫上下愿倾尽资源助你修行，灵丹宝兽，尽可任挑。”
此言一出，众人皆是一怔。
白思语没回，江见时却笑了，“我们小师妹是你们炼兽宫的货架灵兽吗？什么叫‘既认她为主’，你们还想连人带兽全捞走？炼兽宫掌座真是好大一张脸。”
郑荀闻言脸色一变，“影剑宗就是这般教育弟子的？”
晏长霁动了。他起身缓步下阶，语气不疾不徐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分量，“我弟子，在我影剑宗过得很好。”
“若旁人眼红我宗亲传之能，想挖人，请先问过为师答不答应。”
“至于风翼雪魄。”他语气一顿，目光落在雪团身上，“今日既立于此殿下，便是我宗弟子之灵兽。你们三月未得，便别怪他人一朝握之。”
郑荀眉心微沉，却难以反驳，只得道，“既如此……望贵宗，好生护得住她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晏长霁袖袍轻扬，转头朝白思语招手，“小语，上来，坐我身旁。”
白思语迟疑了一瞬，还是抬步而上，落座于晏长霁左侧。
陆清羽小声道，“啧，咱小师妹这回风头可大了。”
温暨白，“看她那表情，怕是下次想低调都不成。”
云锦舟望着殿前，一语不发，笑意温和。
凤竹还在低声咕哝，“想挖我们？做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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