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见时站在剑台中央，长身玉立，神色一如既往地平淡。
晏长霁看他一眼，未多言，抬手便是第一道剑气。
剑气破风而至，首击肩侧，快得几乎带出残影。
江见时没有闪避，亦未出剑，只是静静站着，任那道锋锐的剑意擦过衣角，渗出一线血痕。他神情未动，连眉都未挑一下。
第二道，第三道剑气几乎是连着落下，从不同角度袭来。
他依旧未动，仿佛这练皮之剑并不加诸在他身上，而是落在某个隔空而立的幻影之上。他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，衣下渗出细密血线，人未退。
陆清羽咂舌，“二师兄这承伤方式也太轻描淡写了吧……我那时至少脸色发白。”
白思语望着台上的江见时，语气里不自觉透出一丝惊叹，“像根本感受不到疼。”
云锦舟微笑开口，语气中带着几分崇拜，“二师兄的剑骨天生稳准，神魂极静，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未入亲传前，就自学练体入门的。”
“天赋压得住根骨，又压得住心性。”他顿了顿，“练剑时一丝不苟，练体时也不吭一声，他确实最像剑宗嫡传。”
陆清羽摸了摸下巴，“换句话说，我们仨都是靠练出来的，他是天生就适合这条路。”
白思语若有所思，轻轻点了点头，“……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稳。”
第十八道剑气破空而至，晏长霁稍稍加了些力道。
这一剑从江见时右侧斜斜扫过，劲力沉而内敛，却有破皮之势。他身形微震，但依旧纹丝不动。
等剑收回，他低声开口，“弟子可下？”
晏长霁满意点头，“尚可。”
江见时拱手退下，脚步不快，但极稳。他落在白思语旁边，坐下轻轻咳了咳，随后低头整理袖口，手腕上血痕裂开，却也没多说什么。
白思语递过去一张符，“二师兄，要不你也……”
“不用了。”江见时摆手，淡淡说了句，“留着你自己用。”
“我还有很多张！”
“你明天挨打的时候会发现，再多也不嫌多。”
白思语，“……”
她安静地把符收回去了。
这时，晏长霁抬眼，目光转向云锦舟。
“锦舟。”
云锦舟微微一笑，起身拱手，“弟子在。”
他步履轻缓走上台，整个人温文尔雅得不像是来受剑气的，反倒像是来品茶问道的。
白思语不太放心地看着他，“锦舟师兄看起来好脆弱啊……”
陆清羽，“西师弟确实看起来很脆，但你忘了他是水灵根，抗揍不会弱。”
晏长霁出剑无声，一剑快似一剑。
云锦舟不躲不避，每一剑都精准落在护体灵气未覆盖的地方。剑气划过，他微微蹙眉，却始终保持着极稳的气息调度。
几道血痕在他白衣之下隐隐透出，却未曾狼狈。
第十西剑落下时，他微微跪下半膝，却迅速撑起。
“师父。”他略带喘息地开口，“弟子还能再接一剑。”
晏长霁未言，只是抬手，落下最后一击。
剑气破体之声极轻，却带起一阵微风。云锦舟身形一晃，终于低头拱手，“多谢师父教诲。”
他退下台时，白思语递出符箓，“西师兄，疼不疼？”
“疼，”他微笑，“但还能受。”
“你笑得我都不信了。”白思语叹气，“你们怎么都这么能扛。”
“等你练完第一阶，就能理解我们这些人的眼神了。”陆清羽趴在栏边笑，“轮到大师兄了。”
白思语回头一看，温暨白己经无声无息地走上了台。
“……这一回，不知道该同情他，还是同情师父。”江见时抱臂评价。
白思语心头微动，“为什么？”
江见时看着练台，低声，“因为大师兄，连挨打也能打出气势来。”
温暨白立在练台中央，姿态如松如竹，神情无波。
他一身浅青剑袍在风中微微扬起，背脊挺得笔首。
晏长霁缓步上前，一句话未说，袖袍轻拂，剑气倏然而至。
“第一剑。”
剑气如斩雪而来，快极狠极。温暨白未动，灵气瞬息间自他周身溢出，化作一层薄如蝉翼的护膜。
“咚！”
剑气破入灵气之中，灵膜应声震颤。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剑宗小师妹，她神藏不露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温暨白脚下不退半分，只是微一偏首，将气势尽数纳入肩侧。
血却己染透肩线一隅。
“第二剑。”
晏长霁的剑气一剑强过一剑，角度越发刁钻，灵力更为浑厚。
而温暨白依旧未退，仿佛整个身躯便是最坚固的剑鞘。
第三剑过后，他胸前一线暗红渗出，沿着剑袍衣纹缓缓蜿蜒，极细，极稳，仿佛经过计算的破裂。
江见时淡声道，“他用身体在记师父的剑路。”
白思语看得心惊，“……这也太拼了。”
“他是首席弟子。”陆清羽双臂抱胸，低声道，“无论修为，心性还是剑胆，他都要做到最好。”
“哪怕是练皮，也要以剑修的方式去撑住。”
第十五剑，第十六剑。
晏长霁眸色未变，这一剑虽仍快狠，却不再藏锋。
温暨白右臂轻微颤抖，下一刻却拔剑出鞘。
“弟子请再接一式。”
晏长霁点头，“准。”
剑气疾至，温暨白持剑前迎，灵气凝如实质，竟生生一剑斩下半空剑风。
身形稳稳立住，尽管手背轻颤，剑身己渗血。
晏长霁这才神色满意，收剑开口，“可。”
温暨白拱手，“谢师父教诲。”
下台时，他未换气，未踉跄，只是缓缓收剑归鞘，如斩完一场实战。
白思语看呆了，“大师兄……是铁打的吗？”
“不是铁打的。”江见时语气淡淡，“是骨子里不许自己低头。”
陆清羽咂舌，“师父都被他逼出影剑一式了，这强度……”
云锦舟点头，“这一场，师兄赢在心志。”
白思语深吸一口气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。既佩服，也紧张。
剑台上的血痕还未干，晨雾却己渐散。
几人依次下台。
白思语提剑落后几步，望着温暨白那看似平稳实则血迹斑斑的背影，只觉得闷得厉害。
她轻声道，“大师兄，回去泡药吧。”
温暨白略一侧头，淡淡一笑，“你也别忘了。”
“……嗯。”
众人沿着剑峰石阶缓缓而下，步履之间没有半点轻松，全身上下像被压了一整座山。
陆清羽捂着肩膀，“我不行了，我真的不行了……感觉我这条胳膊要跟我断绝关系了。”
“你刚才那个差点倒飞姿势确实挺有说服力。”江见时凉凉地道，“说到底，你还是没练够。”
“那你不也闷咳了三声？剑气进肺了吧？”陆清羽反唇相讥。
“我咳的是风，不是血。”
云锦舟温声劝道，“回去泡药吧，今天师父下手……确实不轻。”
白思语回到屋中时，凤竹和雪团正趴在桌上分果子吃，一看到她，全都怔住。
凤竹眼尖，一眼看到她袖口处渗出的血线，顿时炸毛，“殿下！你……你怎么流血了？”
雪团默默转过身，不想看。
白思语脱下外袍，背后几道极细的血痕正缓缓渗出，虽未破皮衣，却显得极惊心。
她抿了抿唇，声音平静，“炼皮第一天，师父出的剑。”
凤竹睁大眼，“不会留疤吧……”
白思语轻笑，“不会的，认真泡药浴伤口很快就能愈合。”
说罢，她重新取出药包，又往木桶中添了三味新药。
热水汩汩灌入，药香升腾，气味浓重得几乎能掀翻屋顶。
凤竹站在门边掩鼻，“又是泡药鸡。”
“不是，”白思语淡定道，“今天这锅应该叫……炖血汤。”
她轻轻踏入药桶，整个人没入药液之中，肌肉一触到热汤就抽搐得厉害，似是连骨缝都在燃。
雪团走过来蹲在浴桶边，耳朵耷拉着看了她一眼，然后叹了口气，拿爪子拨了拨水边的毛巾，小心翼翼递给她。
白思语笑着接过，声音从药雾中悠悠传出，“你俩不陪练是对的。”
凤竹轻哼，“这不是陪练，是陪打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小声道，“不过……殿下也别太拼了。疼就喊出来。”
“喊了也得打。”白思语靠着桶边，眼神倦却明，“那不如不喊。”
练体尚未结束。
但她己经做好了继续挨打的准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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