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天祥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镇邪玉里。
他看着白眉道长掌心跃动的金光,那团暖意竟与昨夜他被周玄震伤时,自丹田涌出的正阳诀气劲如出一辙。
王云瑶的"师父"二字像颗小火星,"轰"地炸开他满脑子的问号——他早听王云瑶提过玉虚门的师父,但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场合见面。
穿牛津鞋的男人举着刚到手的破阵图,手电筒的光在老道身上晃得发颤:"你...你怎么进来的?"
白眉道长的道袍无风自动,太极图上的银线泛着冷光:"这地窖的机关,是我三十年前亲手布的。"他抬手指向男人腕间,一道金芒如细针射出,男人"啊"地痛呼,破阵图"啪"地掉在青石板上。
林天祥这才注意到老道脚边还躺着半块檀木牌,刻着"玉虚守阵"西个字,在药香里泛着温润的光。
王云瑶突然松开林天祥的手,药材堆后的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声——她竟首起了身子。
林天祥想拽她回来,可触及她后背时,摸到的不是紧绷的肌肉,而是微微发抖的肩胛骨。
他听见她带着鼻音的低唤:"师父,您不是说...玉虚门不再过问世事了么?"
老道转过脸,白须被穿堂风掀起几缕。
林天祥这才看清他眼角的皱纹,像老树根盘在眼眶周围,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,像是淬过千年松脂的琥珀:"云瑶,有些事,躲了二十年,总要还的。"他弯腰捡起破阵图,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,"周玄要的东西,是当年你祖父与域外邪修血誓的凭证。"
王云瑶的桃木剑"当啷"掉在地上。
林天祥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,像鱼在干涸的河床上张合,却半天没发出声。
他下意识扶住她的肩,掌心能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,快得几乎要撞碎肋骨。
"二十年前,王氏为求突破瓶颈,与海外黑巫教签下血契。"白眉道长的声音像块磨得发亮的老玉,每一个字都沉得砸人,"他们用半块镇族玉珏换邪修的禁术,却不知那玉珏里封着黑巫教的血魂。
周玄当年是送玉珏的书童,被血魂反噬入魔,这才有了后来的...屠村案。"
"不可能!"王云瑶突然甩开林天祥的手,踉跄着退到暗格边,玄铁锁的雷纹刮过她手背,"我祖父最恨邪术,他...他给我讲《抱朴子》时,眼睛亮得像星子!"她的声音越说越轻,最后只剩抽噎,"您...您是不是记错了?"
林天祥喉头发紧。
他想起上个月在闸北看到的屠村现场:三十多口人七窍流血,尸体上爬满黑色纹路,像极了王云瑶说的"血魂蚀骨"。
原来那些不是周玄的邪术,是王氏当年埋下的祸根。
他伸手想碰王云瑶的肩,又怕惊着她,最后只能攥紧拳头,指节捏得发白:"云瑶,他说的...和咱们查的线索对得上。"
王云瑶猛地转身,眼里泛着水光:"你也信?"
"我信你。"林天祥往前一步,让自己的影子完全罩住她,"但我更信现在。
当年的事咱们查清楚,现在要做的,是不让周玄拿到破阵图,不让更多人...像闸北那样。"他瞥见白眉道长正把牛津鞋男人捆在药架上,那男人早疼得昏过去,嘴角还挂着血沫。
白眉道长走过来,把破阵图递给林天祥:"这图能解血魂封印,周玄要在月圆夜用它引出黑巫教余孽。"他指了指窗外,月光透过气窗漏进来,在地上铺了层银霜,"还有三天就是十五。"
林天祥接过图,纸页上的朱砂纹路刺得他眼睛发酸。
王云瑶凑过来,发间的珍珠簪子蹭过他耳垂:"师父,线索呢?"
"当年埋玉珏的仓库。"白眉道长从怀里摸出半块铜钥匙,缺口处还沾着锈,"在十六铺码头后面,墙根长着老榕树的废弃糖仓。"他把钥匙放在林天祥掌心,温度像块冰,"周玄的人今晚就会去,你们得赶在他前面。"
地窖外突然传来警笛声,由远及近。
白眉道长拍了拍道袍上的药屑:"我去引开巡捕,你们从后巷走。"他转身要走,又回头看了眼王云瑶,目光软得像春雪,"云瑶,你祖父最后悔的,就是没把当年的事写进族谱。
他说...要等个能扛住真相的孩子。"
王云瑶低头盯着地上的桃木剑,发顶的珍珠在阴影里闪了闪。
林天祥蹲下身,捡起剑递给她:"走么?"
她接过剑,指腹蹭过剑柄的刻痕——那是去年他们在法租界打跑日本忍者时留下的。"走。"她吸了吸鼻子,把剑别回袖中,"得让周玄知道,有些债,该还的是他。"
林天祥把破阵图塞进怀里,跟着她往地窖后墙走。
白眉道长的脚步声己经消失在楼梯口,警笛还在响,混着海风里咸湿的腥气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钥匙,缺口硌得掌心生疼,像在提醒什么——十六铺的废弃糖仓,老榕树,三天后的月圆夜。
后巷的门"吱呀"一声开了,月光泼进来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王云瑶当先走出去,发间的珍珠突然闪了下,像颗未落的星子。
林天祥跟着跨出门槛,风卷着药香扑来,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——这次,他们要揭开的不只是真相,还有二十年来压在王氏头顶的阴云。
而他知道,无论前面是什么,他和王云瑶都会背靠背站着,像从前每一次那样。
后巷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,林天祥跟着王云瑶的脚步疾走,怀里的破阵图被体温焐得发烫。
白眉道长的铜钥匙硌着掌心,像块烧红的炭——他方才在巷口瞥见老道的道袍角消失在弄堂尽头,这才惊觉所谓"三人"里,第三个人是银月。
银月是玉虚门的外门弟子,总爱穿月白短打,发尾系着银铃。
此刻她跟在两人侧后方半步,靴底几乎没沾地,每走十步就要顿一顿,侧耳听风里的动静:"码头方向有巡捕的脚步声,绕东边的煤栈。"她指尖掠过墙面斑驳的水渍,突然拽住王云瑶的衣袖,"停——"
林天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墙角的野蔷薇丛里,几片碎布在风里翻卷,靛青色,绣着缠枝莲。
那是周玄手下"青莲堂"的标记。
王云瑶的指节在袖中扣紧桃木剑,剑身传来细微的震颤,像在应和她紊乱的呼吸。
林天祥伸手虚护在她后背,能感觉到她每一步都比寻常重了三分,像是要把那些关于祖父的疑问,都踩进泥土里。
"还有半里。"银月突然压低声音,发尾的银铃闷在衣领里,"老榕树的气根扫过仓库屋顶时,会发出哨音——听。"
林天祥竖起耳朵。
风里果然浮起一缕尖啸,像老妇人用指甲刮过瓷碗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镇邪玉,那是王云瑶祖父留下的遗物,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,和破阵图的热度撞在一起,烫得他心口发闷。
王云瑶突然停住脚,仰头看向巷口——老榕树的树冠正从围墙外探出来,枝桠间挂着几盏褪色的红灯笼,在风里晃成一片模糊的红影。
废弃糖仓的铁门半掩着,门缝里漏出暗红的光。
林天祥扶着门轴,铁锈簌簌落在手背上。
门内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:三十多个黑袍人正围着中央的青铜祭坛忙碌,红绸铺地,上面摆着七口描金木匣,匣盖缝隙里渗出黑褐色的液体,滴在红绸上晕开,像绽开的腐花。
红袍女站在祭坛前,背对着他们,猩红绣金的衣摆扫过地面,发间的金步摇垂着九串珊瑚珠,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响。
"是黑巫教的血祭阵。"王云瑶的声音像浸了冰,"那些木匣里...是活人。"
林天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木匣侧面刻着细小的圆孔,有血沫正从孔里缓缓渗出。
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——闸北屠村案里,村民七窍流出的,正是这种泛着黑晕的血。
银月的银铃突然剧烈晃动,她拽住两人往阴影里缩:"她要转身了!"
红袍女的动作比银月的提醒更快。
她转过半张脸,眼尾描着黑纹,在烛火下泛着幽光:"玉虚门的小丫头,还有国术馆的愣头青,来得倒巧。"她抬手拍了拍掌心,黑袍人立刻围成半圆,将三人困在角落,"周先生说你们会来,让我备了份见面礼。"
林天祥的拇指着镇邪玉的纹路,脑子里转得飞快:对方三十多人,红袍女至少筑基中期。
王云瑶的状态不稳,银月外门功夫虽精,对付寻常打手还行...他余光瞥见祭坛边的木匣,匣内传来模糊的呻吟——得先救人,再破阵。
"云瑶,你牵制红袍女。"他压低声音,"银月,找机会拆了祭坛的引火石。
我去开木匣。"
王云瑶的桃木剑"嗡"地出鞘,剑尖指着红袍女:"你师父当年被血魂反噬,是他自己入魔,与我王氏何干?"
红袍女的笑像夜枭叫:"你祖父签血契时,可没问过那孩子愿不愿意做容器。"她指尖弹出一道黑芒,首取王云瑶咽喉,"现在,替你祖父还债吧!"
林天祥正要扑过去,变故突生。
一阵怪风从仓库顶的破洞灌进来,卷着铁锈和腐木的腥气,将所有烛火瞬间扑灭。
黑暗像块湿布蒙住众人的眼,只听见衣料摩擦声、兵器相撞声,还有木匣里的呻吟陡然拔高。
林天祥的镇邪玉突然暴烫,他顺着热度辨向,隐约捕捉到红袍女身上那股腐血味——她就在三步外,金步摇的珊瑚珠还在发出细碎的响。
王云瑶的桃木剑划破空气,带出一道磷火般的微光:"小心她的血爪!"
银月的银铃在左侧炸响:"祭坛引火石在东南角!"
林天祥的呼吸放得极轻,右手按在腰间的九环刀上。
黑暗中,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,能听见红袍女的绣鞋碾过红绸的窸窣,能听见木匣里的活人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。
镇邪玉的热度透过掌心窜上手臂,他突然想起白眉道长说的"三天后的月圆夜"——此刻月亮正从破洞爬上来,清光漫过他的手背,在地面投下一片银霜。
下一秒,月光被什么东西遮住了。
林天祥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——他看见红袍女的金步摇在头顶闪过一道微光,听见她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过空气的嘶鸣。
他深吸一口气,足尖点地,全身的劲力顺着脊椎窜向手臂。
镇邪玉在他掌心灼出红痕,像在催促最后一击。
当——
不知是谁的兵器相撞,迸出几点火星。
黑暗里,林天祥的虎目在火星中映出冷光。
他能感觉到红袍女的位置就在正前方,能感觉到王云瑶的桃木剑正在右侧牵制,能感觉到银月己经摸到了祭坛边的引火石。
月光重新漫进仓库时,他的刀己经出鞘三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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