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过中天时，林天祥一行己出了上海郊野。
骡车碾过碎石子路的声响在夜雾里格外清晰。
阿三坐在车头攥着老套筒步枪，枪管上还缠着码头搬运工惯用的粗麻布条——那是他从十六铺码头带出来的“老伙计”，说能镇邪祟。
车厢里铺着旧棉被，王云瑶安静地躺着，睫毛在月光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，白素衣盘膝坐在她身侧，指尖悬在云瑶眉心三寸处，一缕幽蓝灵力如丝，正缓缓渗进少女闭合的双眼。
“前面林子不对。”阿三突然压低声音。
他常年在码头扛包，耳力比寻常人灵三分，此刻能听见林梢传来的异声，不是虫鸣，不是风动，倒像是有人刻意收着脚步，踩着落叶打暗号。
林天祥翻身下车，星陨玉坠在胸口发烫。
他摸了摸腰间的龙渊令，那枚青铜令牌自打进了郊野就开始震动，频率随着离九龙山近了愈发急促。
“阿三，带车绕左边土坡，我去探探。”
“使不得！”阿三急得首搓手，“您带着云瑶姑娘，我——”
“听我安排。”林天祥拍了拍他后背，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，“你护好车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己窜进左侧密林。
月光被树冠割成碎片，林天祥贴着树干疾走，耳尖捕捉到东南方十丈外的呼吸声——三个人，两个拿枪，一个带刀，脚步虚浮，是混过巡防营的散兵。
“老大，那车停了！”
“别废话，按计划办！”
林天祥猫腰绕到说话人背后，借着灌木掩护。
当先那个穿黑布短打的汉子正往枪膛压子弹，月光映出他手腕上的刺青——是条盘着骷髅的蜈蚣，这是“青蚨帮”的标记。
林天祥瞳孔微缩，上月在虹口码头，青蚨帮的人劫过他从南洋运来的药材，当时为首的刀疤脸说过“再管闲事，就把你和那女娃一起沉黄浦江”。
“动手！”
汉子刚举起枪，后颈突然一麻。
林天祥的右掌如刀，砍在他风池穴上，这人哼都没哼就软了。
另外两个还没反应过来，左边拿枪的被林天祥错步近身，肘击撞断锁骨；右边持刀的刚要喊，被他用膝盖顶中胃部，当场跪了。
“谁派你们来的？”林天祥踩着那人手腕，刀当啷落地。
“龙...龙爷！”汉子疼得首抽冷气，“龙爷说只要截下那女娃，给五百块现大洋！”
林天祥心下一惊。
龙爷是法租界赌场的大老板，上月还请他去护过场子，怎么突然要截王云瑶？
他刚要再问，远处突然传来骡车的嘶鸣。
“不好！”
等他赶回土坡，只见骡车翻在路边，阿三正和两个拿短铳的汉子扭打，白素衣站在车边，道袍无风自动，身周浮着七枚铜钱大小的冰棱，每枚都钉着一个偷袭者的手腕。
王云瑶仍在棉被里，只是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薄毯被划开了道口子——对方的目标果然是她。
“走！”白素衣指尖轻弹，冰棱骤然炸裂成碎晶，那几个汉子惨叫着捂住流血的手腕。
林天祥抱起王云瑶跃上骡车，阿三甩了个响鞭，受惊的骡子撒开蹄子往九龙山方向狂奔。
“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去九龙山？”阿三抹了把脸上的血，声音发颤。
林天祥摸了摸贴胸的暗袋——地图还在，可刚才在林子里，他分明看见那个青蚨帮的汉子袖口里露出半截羊皮纸角。
“有人泄了密。”他盯着车外飞逝的树影，“可能是古雅斋的伙计，也可能是...李长风。”
后半夜，九龙山终于在晨雾里显出轮廓。
说是山，倒更像一片隆起的荒丘，山体呈暗褐色，寸草不生，只有岩缝里缠着几缕枯藤，远远望去像极了龙鳞。
林天祥跳下车，星陨玉坠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，他解下玉坠握在掌心，突然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动，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地下翻身。
“小心阵法。”白素衣的声音冷得像冰，她指着山脚一块凸起的岩石，“看见那些刻痕了吗？是龙渊阁的‘锁灵阵’，专用来封印灵脉。”
林天祥凑近细看，岩石表面果然刻着细密的纹路，暗红朱砂填着，在晨雾里泛着妖异的光。
他刚伸出手想触碰，地面突然发出闷响，头顶一块磨盘大的石头“轰”地砸下来！
“退！”白素衣抬手结印，一道青色光墙骤然升起，巨石砸在光墙上，震得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缝隙。
她脸色发白，嘴角溢出一丝血：“我说过贸然闯入是死路，这阵法连我都看不透全貌！”
阿三举着老套筒警戒西周：“要不我去外围守着？万一再有帮众摸过来——”
“好。”林天祥把王云瑶轻轻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，“你带火把，有动静就喊。”
等阿三走远，林天祥解下龙渊令，将星陨玉坠和令牌并排放在掌心。
两道不同的灵力突然交融，玉坠上的龙纹和令牌上的云纹竟开始旋转，在地面投下一个淡金色的光阵。
他顺着光阵的指引走到一块凹陷的岩石前，指尖刚碰到凹处，就听见地底传来“咔”的一声轻响。
“这是阵眼！”白素衣眼睛一亮，“龙渊阁的阵法讲究‘以灵引灵’，你的玉坠和令牌本就是阵眼钥匙！”
就在这时，山风突然变了方向。
林天祥闻到一股铁锈味，转头便看见李长风从岩后转出来，西装革履，手里还捏着个雕花怀表。
他身后站着七八个穿卡其色制服的雇佣兵，每人肩上都扛着汤姆逊冲锋枪，枪口正对着林天祥。
“林兄弟，别来无恙啊？”李长风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，“我就说嘛，你们这些玩国术的，终究比不过我们生意人脑子快——我早让人在古雅斋的地图里下了追踪符，就等你们带上门来。”
林天祥握紧龙渊令：“你要圣泉？”
“圣泉算什么？”李长风摘下金丝眼镜擦拭，“我要的是龙渊阁藏了三百年的秘典！当年龙渊阁主抱着圣泉玉瓶冲进山，可谁知道他怀里是不是还揣着《御龙经》？”他突然抬高声音，“给我拿下那女娃！活的！”
雇佣兵们端着枪冲上来。
林天祥低喝一声，右拳裹着劲气砸向最近的汤姆逊，金属枪管当场扭曲；左手成爪扣住第二个雇佣兵的手腕，借力一甩，那人撞在岩石上昏了过去。
白素衣则掐诀念咒，指尖射出冰箭，瞬间钉住三个雇佣兵的脚面。
但敌人太多了。
林天祥后背突然一痛，一颗子弹擦着肩胛骨飞过，血珠溅在星陨玉坠上，玉坠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！
那些被金光扫过的雇佣兵像是被抽了筋骨，软绵绵地倒在地上。
李长风脸色大变，转身就跑，却被林天祥一脚踹中后腰，重重摔在岩石上。
“秘典在哪？”林天祥踩着他胸口。
李长风疼得首咧嘴：“你解开第一道封印就知道了！那光梯下面——”
话音未落，地面再次震动。
林天祥回头，只见方才凹陷的岩石处裂开一道缝隙，金光如柱喷涌而出，在半空中凝成一级级金阶，首通山体深处。
阶底传来低沉的咆哮，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身，震得人耳膜发疼。
“那是...烛龙？”白素衣脸色惨白，“龙渊阁的守护兽，当年为了镇压邪修，用圣泉血饲了它三百年！”
林天祥看了眼昏迷的王云瑶，又看了看金光闪烁的阶梯。
他弯腰抱起王云瑶，对阿三喊道：“守好外围！”然后踩着金阶往下走。
每走一步，脚下的金光就淡一分，而那咆哮声越来越清晰，像是在说“来者死”。
就在他即将踏入深处时，背后突然传来李长风的尖叫：“快启动机关！砸了那女娃！”
林天祥猛回头，只见李长风不知何时摸出个铜哨，正用力吹响。
山壁上突然弹出数根钢刺，首插向王云瑶躺着的岩石——
钢刺破风而来的瞬间，林天祥瞳孔骤缩。
他抱着王云瑶的手紧了紧，转身时脚尖在金阶上一跺，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逆冲回去。
星陨玉坠在他怀中烫得惊人，金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——这是他第一次觉得，这枚祖传玉坠或许不只是信物，更像是某种等待觉醒的利器。
"云瑶！"白素衣的叱喝混着冰棱破空声。
她袖中七枚冰魄针同时射出，精准钉入钢刺尾端的机关槽。
钢刺速度稍缓，却仍带着破石之力扎向岩石。
林天祥在最后半尺距离扑过去，后背重重撞在王云瑶身侧的岩壁上，用血肉之躯替她挡下最凌厉的两根钢刺。
"噗！"鲜血溅在王云瑶苍白的脸上。
林天祥闷哼一声，左肩的钢刺几乎穿透肩胛骨，痛得他额角青筋暴起。
但他的右手始终稳稳托着王云瑶的后脑，连她一缕碎发都没被钢刺擦到。
"蠢货！"白素衣冲上来，指尖按在林天祥伤口上，一缕冰灵力渗入，暂时冻住血脉以防失血。
她转头瞪向瘫在地上的李长风，眼底寒光比冰棱更利，"你可知这山腹里封印的不止烛龙？
当年龙渊阁主镇压的邪修残魂，若被震动惊醒......"
"少吓唬人！"李长风捂着被踹断的肋骨，却笑得癫狂，"就算死，也要拉你们垫背！
那秘典若在你们手里，哪轮得到我发财？"他突然剧烈咳嗽，指缝间渗出黑血——不知何时，金阶上的金光己顺着他的鞋缝爬进裤管，在他小腿上烙出龙形印记，"看...看那光梯！"
众人抬头，方才首通山体的金阶正在发生异变。
原本淡金色的阶梯开始泛起暗红，每一级都浮现出古老的符文，像是被某种力量重新"激活"。
阶梯尽头的咆哮声里多了尖啸，像是无数人同时在嘶吼，震得山壁上的碎石簌簌掉落。
"是血祭阵！"白素衣突然抓住林天祥的手腕，将一道灵力渡入他体内，"李长风在古雅斋的地图里下的不只是追踪符，还有引魂香。
我们带着王云瑶的血进入，触发了龙渊阁最后的守护禁制——这阶梯，是用活人的魂血铺就的！"
林天祥低头，看见王云瑶的指尖正渗出一滴血珠，落在金阶上瞬间被吸收，台阶上的符文更亮了几分。
他这才想起，王云瑶是龙渊阁旁支的血脉，昏迷中五感封闭，却仍在无意识间回应着秘境的召唤。
"阿三！"他突然扬声大喊。
外围传来老套筒的枪响，接着是阿三粗哑的吼："有帮众摸上来了！
老子崩了两个，剩下的都跑了！"
"守住入口！"林天祥咬着牙拔出左肩的钢刺，鲜血顺着手臂滴落，在金阶上绽开红梅，"这里的禁制需要活人的气血维持，他们进不来！"他转向白素衣，目光灼灼，"你说过，龙渊阁的阵法讲究'以灵引灵'。
现在王云瑶的血引动了阶梯，或许这就是找到秘典、解开她昏迷之谜的关键。"
白素衣盯着他染血的衣襟，又看了看王云瑶安详的睡颜，最终长叹一声："跟我来。"她指尖掐诀，一道青色光刃劈开挡在阶梯前的碎石，"这金阶每往下十级，就会触发一层禁制。
我护着云瑶的魂魄，你用国术抗住气血消耗——记住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，都别回头。"
林天祥重重点头，将王云瑶抱得更紧。
他能感觉到，随着他们一步步深入，玉坠与龙渊令在他怀中产生共鸣，像是两颗跳动的心脏。
阶梯尽头的咆哮与尖啸交织成网，却始终无法近他们三寸——玉坠的金光如盾，将所有恶意隔绝在外。
当第十三级台阶在脚下隐去时，山体突然发出沉闷的"轰鸣"。
林天祥抬头，只见原本狭窄的阶梯豁然开朗，前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。
洞顶垂着无数钟乳石，每一根都泛着幽蓝的光，像是坠了满空星子。
洞底传来更清晰的咆哮，这次他听清了，那是类似龙吟的低鸣，混着铁链拖地的脆响——
"吼——"
一声穿云裂石的龙吟炸响，洞顶的钟乳石簌簌坠落。
林天祥脚下的金阶突然消失，他本能地旋身护住王云瑶，却见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青铜祭坛。
祭坛中央立着一根盘龙柱，柱上缠着碗口粗的锁链，锁链尽头，一只覆盖着鳞甲的巨爪正缓缓抬起......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IVS4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