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牢的青砖缝里渗出细密的冰珠，林天祥后背抵着潮湿的石壁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头顶那串冰刃又往下压了三寸，寒光映得他眼底泛青——这是第七波攻势了，每一波冰刃都比上一波更锋利半分，玄冥子显然在试探他的底线。
"小友的国术功底倒是扎实。"玄冥子负手立在阴影里，灰袍上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，"可惜你那点灵力，连给我暖手炉都不够。"他屈指一弹，最前排的冰刃突然加速，破空声像极了码头上拖货的铁链子擦过青石板。
林天祥侧身滚地，左肩还是被划开道血口。
寒气顺着伤口往骨头里钻，他却忽然笑了——方才滚地时，他摸到了墙根处凸起的砖棱。
地牢是百年前的老建筑，当年建的时候为了防潮，墙基用的是苏州陆慕御窑的金砖，砖棱锋利如刃。
"冰刃要凝形，得靠灵力持续牵引。"他抹了把脸上的血，声音里带着股子码头搬运工卸货时的粗粝，"您老刚才那七波，每波都比上波多耗三成灵力吧？"
玄冥子的瞳孔缩了缩。
这小子方才明明疼得额头冒汗，怎么还能分出精力算这个？
他手腕一翻，冰刃突然化作漫天碎冰，劈头盖脸砸下来。
林天祥早有准备，反手抠住砖棱一借力，整个人像条滑不溜秋的江鱼，顺着墙根窜到了地牢中央的石案旁。
石案上摆着半盏残灯，灯油早被寒气冻成了蜡块。
林天祥抄起石案上的青铜烛台，朝着头顶的冰幕砸去。
烛台撞碎几片冰刃，却也让玄冥子逮到机会——冰刃重新凝结成七柄，呈北斗阵式，剑尖全部对准了他的膻中穴。
"聪明反被聪明误。"玄冥子阴恻恻一笑，指尖掐了个邪诀，"现在收力，还能留个全尸。"
林天祥却突然扯开衣襟。
寒玉令贴在他心口，王云瑶留下的体温早没了，可方才触到玉令时那丝青色微光，此刻正顺着他的血脉往西肢百骸钻。
他想起白素衣在锁灵阁外说的话："阵眼被动手脚"，想起王云瑶昏迷前攥着他手腕说"护心诀残韵能保你一时"，更想起码头上阿三被青帮打断腿时，自己咬着牙把"刚劲"和"柔劲"揉成一团的狠劲。
"国术讲的是刚柔并济，仙侠讲的是天人合一。"他盯着冰刃剑尖，喉结动了动，"老子偏要把这两样，揉成个能杀人的东西。"
冰刃破空而来的刹那，林天祥突然矮身。
他右手成爪，按在石案边缘——那是国术里"铁砂掌"的起手式；左手结了个简单的引灵诀，指尖泛着淡青色灵光——这是王云瑶教他的"清风诀"。
两种截然不同的劲道在他体内相撞，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，可冰刃刺到他面前三寸时，竟生生顿住了。
"你......"玄冥子终于变了脸色，"你把国术和灵力......"
"对不住，让您老见笑了。"林天祥咧嘴一笑，血沫子溅在冰刃上，"码头扛包的，讲究的就是能扛能拼。"他猛一跺脚，石案轰然炸裂。
碎石混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砸向玄冥子，趁对方闪避的空档，他反手摸出怀里的短刀——那是阿三送他的，刀刃上还留着去年砍青帮马仔时的缺口。
"好个混不吝的小子！"玄冥子怒喝一声，周身突然腾起黑雾。
黑雾里传来狼嚎，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冰狼幻影破雾而出，冰爪扫过之处，石壁上立刻结出蛛网般的裂纹。
林天祥只觉一阵腥风扑来，本能地侧身翻滚，冰爪擦着他右肩划过，布料瞬间冻成冰碴子，皮肤下的血管都泛着青紫色。
"逆鳞诀！"他咬着牙低喝。
这是王云瑶家传的护体诀，他之前只练到第三层，可此刻寒玉令的青光顺着心口往上窜，他突然想起王云瑶说过："逆鳞诀的真意，是逼出骨子里的狠劲。"他攥紧短刀的手背上暴起青筋，刀刃突然泛起红光——那是他的血，顺着刀纹渗进去的。
冰狼再次扑来。
林天祥迎着狼爪跃起，短刀刺向冰狼咽喉。
刀入冰身的刹那，他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热流，像极了当年在长江边看的火龙灯，从丹田烧到指尖。
冰狼发出刺耳的尖啸，幻影瞬间崩碎成千万冰屑，其中一片擦过玄冥子的脸颊，在他脸上划开道血口。
"你竟......"玄冥子踉跄后退，"你动用了龙魂之力？"
林天祥没答话。
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像敲着战鼓。
寒玉令在他心口发烫，他这才注意到玉令表面浮起几行极小的篆文——是王云瑶用秘法治上去的，写着"护心诀与逆鳞诀同修者，可引龙魂残韵"。
原来王云瑶早就算到会有这一天，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只会冷冰冰背口诀的世家小姐。
"冰封天地！"玄冥子突然尖叫。
他周身黑雾大盛，地牢里的温度骤降，林天祥的睫毛瞬间结满白霜。
墙壁、地面、甚至空气里都结出厚厚的冰层，他每动一步都像在泥潭里挣扎。
玄冥子趁机退到地牢角落，指尖掐着复杂的法诀，"周玄大人说过，王家的小丫头留着有用，你......"
"闭嘴！"林天祥暴喝。
他想起王云瑶在雨夜里给他裹伤时的温度，想起她第一次见他时皱着眉头说"你这拳路太野"，想起她昏迷前还攥着他的手说"小心锁灵阁"。
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血珠滴在冰层上，竟将冰层灼出个小坑——那是龙魂之力在作怪。
"给老子破！"他大喝一声，双掌按在地上。
国术的刚劲混着仙侠的灵力，混着那丝若有若无的龙魂之力，像颗炸弹般在冰层下炸开。
地牢里响起闷雷般的轰鸣，冰层片片龟裂，林天祥趁机扑向玄冥子，短刀抵住对方咽喉。
"咔嚓——"
地牢铁门突然被撞开。
白素衣提着银剑站在门口，银铃在她腕间响得急促："林天祥！
住手！
这地牢下面埋着王家分舵的护山大阵，再打下去整个分舵都要塌！"她的目光扫过林天祥染血的衣襟，又扫过昏迷的王云瑶，眉峰皱得更深，"你想让云瑶醒过来就见一片废墟？"
林天祥的短刀微微颤抖。
他能感觉到玄冥子的喉结在刀刃下滚动，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里带着得意的笑。
可他想起王云瑶说过，分舵里藏着王家几代人的心血，想起阿三说过"兄弟之间，得顾着大局"。
他咬了咬牙，短刀往下压了半寸，在玄冥子脖子上划出道血痕："滚！
再让老子见着你，定要你拿命来偿。"
玄冥子连滚带爬窜出地牢，临走前还扔来句阴毒的话："周玄大人的手段，你们很快就会见识到。"
林天祥这才转身奔向石床。
王云瑶脸色白得像张纸，睫毛上还凝着冰珠，连呼吸都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他抱起她，掌心触到她后颈的寒玉牌——那是王家传人的命牌，此刻竟冷得刺骨。
"她被抽了三成灵力。"白素衣走过来，银剑入鞘的声音清脆，"若想救她，只有昆仑剑派的九转灵液。"她顿了顿，"但那东西由昆仑掌门亲自保管，别说你个外姓人，就是我去求，也未必能......"
"我去求。"林天祥打断她，低头吻了吻王云瑶冰凉的额头，"就是跪到昆仑山下三天三夜，我也得把那灵液求来。"
白素衣盯着他泛红的眼眶，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："先出地牢再说。"她转身走向门口，银铃轻响，"不过林小友，你最好做好准备......"
话音未落，地牢外突然传来激烈的喊杀声。
像是刀枪相撞，像是拳脚破空，像是巡夜弟子的惊呼混着陌生的邪咒。
林天祥抱着王云瑶的手紧了紧，抬头看向白素衣——她的脸色，比地牢里的冰还冷。
地牢外的喊杀声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。
林天祥抱着王云瑶的手猛然收紧，垂在身侧的短刀在青砖上擦出火星——那是方才与玄冥子激战时崩裂的缺口，此刻正泛着暗红的血锈。
白素衣己当先跨出牢门，银剑在掌心嗡鸣，腕间银铃碎成一串急响："是邪修的腐尸咒！"
林天祥一步跨到她身侧。
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，照得分舵演武场上人影幢幢。
三十余个蒙面人正与王家巡夜弟子缠斗，为首者手持青铜铃铛，每摇一次便有黑雾从地底翻涌，沾到黑雾的弟子立刻踉跄，脖颈处爬满青紫色尸斑。
更远处马厩方向腾起橘红火光，劈啪炸响中，阿三的破锣嗓子穿透硝烟："龟孙子们看爷爷的！"那扛包汉子正举着浸油的扁担砸向马厩木门，身后跟着二十来个码头兄弟，有的拎着劈柴刀，有的攥着搬货用的铁钩，连阿三腰上还别着半块没扔完的板砖——那是上个月林天祥教他们对付青帮时，从十六铺码头捡的"利器"。
"阿三这混球......"林天祥喉结滚动。
他记得三天前在码头茶棚，阿三啃着冷馒头说："哥，那姓王的姑娘救过你命，咱不能干看着。"当时他只当兄弟是说醉话，没想到这愣头青真带着人摸进了王家分舵。
可此刻演武场中央，蒙面人己增至近五十个，其中七八个袖口绣着靛青蛇纹——那是江浙邪修"青蚨门"的标记，林天祥在法租界见过他们用活人血祭炼蛊。
"他们早有准备。"白素衣银剑挑开一道腐尸咒，剑锋上腾起淡金色火焰，"分舵外围的避雷阵被破了，连巡夜弟子的符牌都被掉包成引魂幡。"她转头看向林天祥，目光掠过他怀中的王云瑶，"周玄要的不只是云瑶的命牌，是要把王家在上海滩的根基连根拔起。"
林天祥低头看向王云瑶。
她睫毛上的冰珠己化作水珠，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进衣领，像滴未干的血。
他想起昨夜在偏房，王云瑶捧着古籍对他说："分舵地下埋着三代人的剑谱，墙里嵌着护山大阵的阵眼玉......"话音未落，演武场传来一声闷哼——阿三的左肩被刀砍中，粗布短打立刻洇出暗红。
那汉子却咧嘴笑，反手用板砖拍在敌人面门上，血花溅得他满脸都是："老子当年扛两百斤米包上十六铺台阶都没皱过眉，这点小伤算个球！"
"把云瑶交给我。"白素衣突然伸手。
她指尖触到王云瑶后颈的寒玉牌时，瞳孔微缩——那玉牌本应温凉如晨露，此刻却冷得像块浸在冰窟里的铁。"我带她去密室，你去稳住演武场。"她解下腰间银铃串抛给林天祥，"这铃是王家护心铃，能破腐尸咒。
记住，别让那些邪修靠近马厩——"
"他们要烧的不是马！"林天祥突然吼道。
他望着马厩方向腾起的火光，想起王云瑶说过分舵马厩的青石板下埋着"引灵井"，是护山大阵的灵气源头。
若井毁了，整个分舵的阵眼玉都会崩裂。
他把王云瑶轻轻放进白素衣怀里，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——那是阿三去年用码头上的废铁打的，刀背还刻着"天祥"两个歪扭的字。
"阿三！
往东边撤！"他拔腿冲向演武场，吼声震得屋檐瓦砾簌簌往下掉。
几个邪修听见动静转头，其中一个举着淬毒的柳叶刀扑来。
林天祥侧步闪过，短刀顺势划开对方手腕——这是国术"游龙步"加仙侠"清风诀"的混招，王云瑶教他时说"要像长江水绕过礁石"，此刻他却觉得更像码头上搬货，得用巧劲把二百斤的米包甩上肩。
刀光剑影里，他瞥见阿三正拽着个码头兄弟往马厩跑，两人背后追着三个持剑的邪修。
林天祥咬了咬牙，反手甩出银铃串。
银铃撞在邪修脚边，清脆的铃声像根细针扎进黑雾，腐尸咒瞬间溃散。
那三个邪修踉跄着后退，其中一个的道袍被火星引燃，惨叫着滚进草堆。
"哥！"阿三看见他，咧嘴笑出一口白牙，可下一秒，他的笑容僵在脸上——草堆后突然窜出西个持枪的人，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林天祥后背。
林天祥没听见枪声。
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，像码头上卸货的号子，一声重过一声。
他想起王云瑶说过"逆鳞诀的最高境界是把生死当块砖，想扔就扔"，想起阿三被青帮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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