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过黄浦江面时，林天祥的布鞋碾过码头青石板的裂缝。
咸腥的江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领口，他望着五十步外那艘泊在深水处的"白鸥号"，船舷上的汽灯在暮色里晕出昏黄光晕，像极了三日前货箱缝隙里渗出的血光。
"十三处暗桩，二十七个带刀的。"银月的声音突然从他肩头传来，化形后的少女穿着月白短打，指尖漫不经心转着根淬毒的银簪，"最麻烦的是那个穿墨绿长衫的——他后颈有尸斑，是养尸门的活死人。"
王云瑶的镇邪玉在掌心泛起青光，她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青铜剑鞘上："地脉图我查过，码头正对着黄浦江龙脊穴。
周玄要破九印，这里是最后一道锁龙井的眼。"她侧头看向林天祥，发梢被江风吹得扫过他下颌，"你伤没好透，等下我先引开活死人。"
林天祥没接话。
他望着高台上那道身影——周玄穿着月白杭绸长衫，腰间系着串黑玉念珠，正慢条斯理转动着手中的青铜灯盏。
灯油泛着幽蓝，火苗里浮着半枚暗红鳞片，和三日前货箱里渗出的一模一样。
"林兄弟。"周玄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琴弦，"我等你很久了。"
话音未落，暗桩里窜出三道黑影。
为首的刀疤男举着开了刃的鱼叉，鱼叉尖还挂着半片带血的鱼鳞——正是码头帮派"海蛟会"的标记。
林天祥侧身躲过鱼叉，铁棍横扫砸在刀疤男膝弯，骨裂声混着江潮闷响。
可他刚要追击，身后突然腾起腐臭的黑雾，穿墨绿长衫的活死人张着青灰的嘴扑过来，指甲长得能勾住他后领。
"小心！"王云瑶的青铜剑出鞘半寸，剑气割开黑雾。
她足尖点地跃上桅杆，袖口甩出七枚镇邪钉，分别钉在码头七个方位，"北斗锁魂阵！"七枚钉子同时泛起青光，活死人的动作立刻慢了半拍。
银月趁机从林天祥肩头跃下，银簪刺进活死人后颈的尸斑："老东西，尝尝我的千日醉！"活死人发出尖啸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，可不等倒毙，周围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嚎——二十七个黑帮成员和邪修同时捂住心口，他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扭曲成蛇形，往周玄脚下的青铜灯盏里钻。
"聪明。"周玄抚掌轻笑，灯盏里的幽蓝火苗骤然暴涨三尺，"知道先清杂兵。
不过..."他指尖划过灯盏边缘的符咒，暗红鳞片突然震碎灯油，"你以为我只带了这些虾兵蟹将？"
林天祥这才注意到"白鸥号"的甲板下，九口红漆木箱正在剧烈震颤。
箱缝里渗出的腥气凝成血雾，裹着若有若无的龙吟。
他握铁棍的手紧了紧——三日前在仓库看到的暗红鳞片，此刻正从箱缝里钻出，像活物般游向周玄脚下的灯盏。
"龙魂玉的碎片，要靠活人血祭才能唤醒。"周玄抬手接住一片鳞片，鳞片在他掌心化作血珠，"你以为那些货箱里装的是鸦片？
天真。
那是我用三百个死囚的血养了三年的龙魄容器。"他突然踏前一步，黑玉念珠上的每颗珠子都裂开条缝，渗出的黑雾裹住他的手臂，"现在，让你看看，被封印了千年的黑龙，该怎么重见天日。"
林天祥的铁棍与周玄的黑雾相撞，发出金铁交鸣。
他能感觉到黑雾里的邪祟在啃噬铁棍上的包浆——那是他跟师父在沧州武馆练了十年的熟铁，此刻竟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小孔。"国术修的是筋骨，仙侠修的是神魂。"他想起王云瑶教他的口诀，突然弃了铁棍，右拳凝聚筑基期的灵气，左掌运起登堂入室的崩拳，"但老子偏要把两者揉成一团！"
双掌相交的瞬间，码头上的青石板碎了一圈。
周玄退了半步，嘴角渗出黑血："有点意思。"他甩了甩手臂，黑雾更浓了，"不过筑基初期的灵气，配登堂入室的国术...最多算个西不像。"
"少爷！"银月的声音带着急，她正被三个邪修缠住，银簪上的毒快用完了，"那灯盏是阵眼！
再拖下去龙魄要醒了！"
王云瑶的剑鸣声突然拔高。
她不知何时站到了"白鸥号"的桅杆顶，七枚镇邪钉在脚下排成北斗，青铜剑指天："大衍剑阵·开！"七道青光从钉子里窜出，在空中连成剑网，将扑向银月的邪修全部网住。
她低头看向林天祥，眼尾泛红："解决他！"
林天祥的瞳孔突然收缩。
他想起七日前在法租界巷战，王云瑶为了替他挡一记阴雷，镇邪玉碎了半块；想起三个月前在苏州河底，两人合力捞出被沉江的孩童，王云瑶的眼泪掉进江里，比月光还亮；更想起三日前看到货箱渗血时，她捏着他手腕的力道——那不是担心，是同生共死的决绝。
"龙魂玉..."他望着周玄掌心的血珠，突然笑了，"不是用来唤醒黑龙的。
是用来镇住它的。"
周玄的脸色变了。
林天祥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炸开。
那是他在码头搬运工里练出的铁背功，是跟崂山道士学的引气诀，是王云瑶教他的镇邪咒，更是每次看到百姓被欺时，从胸腔里烧起来的那团火。
这些东西揉成一股热流，顺着经脉冲进丹田，在筑基期的灵气里炸开金光。
"拳意化剑！"他大喝一声。
这不是国术的崩拳，也不是仙侠的御剑术，是他自己悟出来的——用最烈的拳意，裹着最纯的灵气，劈出一道金光。
周玄的黑雾被撕开个大洞。
他踉跄着后退三步，月白长衫被金光照出焦痕："你...你怎么可能融合..."
"因为我要护着该护的人。"林天祥擦了擦嘴角的血，"这比什么功法都管用。"
但周玄突然笑了。
他将最后半片龙鳞按进灯盏，黑玉念珠全部崩裂，黑雾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。
那些被剑阵困住的邪修和黑帮成员突然发出惨叫，他们的身体开始透明，最后化作黑色雾气，汇进灯盏上方——那里，一条由黑雾凝成的巨龙正在成型，龙目是两团幽蓝鬼火，龙鳞上还滴着腐臭的黑血。
"这是三百条人命的怨气！"周玄的声音变得沙哑，"加上九片龙魄，足够让黑龙苏醒！
林天祥，你拿什么挡？"
黑龙张开嘴，一道黑柱首扑林天祥。作者“潮流先锋”推荐阅读《超绝国术仙侠纵横上海滩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
他能感觉到那股气浪里的腐蚀力——别说血肉之躯，就算是钢板也要被熔穿。
可他没有躲。
他想起第一次在码头扛货，老搬运工说"黄浦江底沉着老龙王，护着咱们这些讨生活的"；想起王云瑶说"龙魂玉是上古修士用来镇锁邪龙的法宝"；更想起三天前货箱里那片鳞片，在夕阳下泛着的，不是血光，是...是龙鳞本身的金光。
"原来如此。"林天祥突然笑了。
他闭上眼睛，将所有力量——国术的根基，仙侠的灵气，还有心里那团火——全部凝聚在右拳。
拳尖泛起的金光，比刚才更亮，更纯。
"给我破！"
拳与黑柱相撞的瞬间，码头上的所有灯火都灭了。
等再亮起时，黑龙的虚影己经支离破碎，周玄瘫坐在地，灯盏里的龙鳞碎成粉末。
林天祥单膝跪在青石板上，胸口剧烈起伏，每呼吸一次都像有把刀在割肺。
周玄抹了把嘴角的血，突然笑出声。
他扶着灯盏站起身，眼神里的疯狂比刚才更盛："你的力量确实惊人...但还远远不够。"他弯腰捡起半片龙鳞，放进嘴里嚼碎，"等黑龙真正苏醒那天...你会后悔今天没杀了我。"
江风卷起碎纸片，擦过林天祥的脸。
他望着周玄消失在货舱阴影里的背影，听见王云瑶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，还有银月骂骂咧咧的抱怨。
但他的注意力全在"白鸥号"的货舱里——九口木箱不知何时全部裂开，箱底躺着的，不是龙魄碎片，而是九块刻着古老符咒的玉牌。
玉牌上的纹路，和王云瑶的镇邪玉一模一样。
"天祥？"王云瑶的手按在他背上，输送来温凉的灵气，"你怎么样？"
林天祥抬头看向渐沉的落日。
他突然明白，周玄说的"远远不够"，不只是指力量。
那些玉牌上的符咒，那些货箱里的龙鳞，还有三日前渗血的缝隙...所有的线索串成一根线，线头正攥在某个更暗处的手里。
而黄浦江的潮声里，似乎有什么东西，正在苏醒。
暮色被江风揉成碎金，散落在"白鸥号"裂开的甲板上。
林天祥撑着膝盖站起来时，指节在青石板上刮出血痕——刚才那记破龙拳几乎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，连经脉都在发烫。
王云瑶的手掌覆上他后心，温凉的灵气顺着大椎穴钻进来，像一捧雪水浇灭了喉间的腥甜。
"那老匹夫跑了？"银月踩着满地碎鳞跳到近前，银簪尖还滴着腐绿色的尸毒，"早该在他吞龙鳞时扎穿他的喉咙！"她踢了踢脚边半块焦黑的念珠，珠子裂开的缝里爬出条细如发丝的黑虫，瞬间被她银簪上的寒毒冻成冰渣。
林天祥没接话。
他盯着货舱里那九块玉牌，每块都裂着蛛网似的细纹，却在暮色里泛着幽微的青光——和王云瑶腰间镇邪玉上的纹路，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他踉跄着走过去，蹲下身捡起一块，指腹擦去上面的血污，符咒的脉络突然亮起来，像被激活的活物。
"这是...我王家祖祠地宫里的镇邪玉残片。"王云瑶的声音突然发紧。
她蹲在他身侧，指尖轻轻抚过玉牌边缘的云纹，"十年前我祖父说，最后一批镇邪玉随龙魂玉一起封进了锁龙井。
可这些..."她抬头看向黄浦江浑浊的江面，"分明是被人挖出来的。"
银月凑过来看了眼，突然"嗤"地笑出声："难怪周玄急着用血祭。
这些破玉牌压着的根本不是黑龙，是他怕龙魂玉的真意被你们发现吧？"她歪头用银簪挑起另一块玉牌，"你闻闻，这上面有股子霉味，像在泥里埋了上百年——搞不好周玄费这么大劲，就是要引你们来拆穿他的戏法？"
林天祥的手指骤然收紧。
三天前在仓库看到血渗货箱时，他以为是邪修炼魂；刚才以为周玄要唤醒黑龙，可真正的龙鳞碎片，竟藏在镇邪玉的壳子里。
周玄说"龙魂玉的真正秘密"，难道从一开始，他们看到的"龙魄容器"、"血祭黑龙"，全是障眼法？
"云瑶。"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，江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，露出眼下未褪的青痕——这是她替他挡阴雷时留下的旧伤，"你说过，龙魂玉是上古修士用来镇锁邪龙的法宝。
可如果镇邪玉和龙魂玉本就是一体？"
王云瑶的镇邪玉突然在腰间发烫。
她摸出玉牌，将自己的镇邪玉与残片并在一起——断裂的纹路严丝合缝，像两瓣被强行掰开的莲花。"我祖父临终前说...龙魂玉有灵，会自己选择守护者。"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，"或许周玄根本不是要唤醒黑龙，而是..."
"而是要逼龙魂玉显形。"林天祥接口。
他望着江面上渐沉的落日，影子被拉得老长，覆盖了满地的碎玉和血污。
三日前货箱缝隙里渗出的"血光"，此刻在他记忆里突然变了颜色——那不是血，是龙鳞本身的金光，被镇邪玉的符咒压得透不过气，才渗成了暗红。
银月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："看那边！"她指着黄浦江中心，浪头翻涌的地方浮起片金鳞，在暮色里闪了闪，又沉进江底。
林天祥的呼吸陡然一滞——那鳞片的形状，和三日前货箱里的"血鳞"一模一样，只是此刻泛着的，是纯粹的、不容置疑的金芒。
"少爷。"银月的声音难得放软，"周玄说的'真正秘密'，怕不是黑龙，是龙魂玉要醒了。"
江潮声突然大了起来。
林天祥望着周玄消失的货舱阴影，那里还残留着黑雾的腥气，像条无形的线，牵着他往更深处去。
王云瑶的手轻轻覆上他手背，镇邪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，像是某种承诺。
"不管秘密是什么。"他擦了擦嘴角的血，对着江风笑了笑，"该护的，我还是要护。"
暮色彻底沉进江底时，林天祥站在码头废墟中。
碎玉在脚边闪着幽光，江风卷着周玄最后的话，一遍又一遍撞进他耳朵："龙魂玉的真正秘密，很快就会揭晓。"
他望着江中心那片金鳞沉下的地方，突然听见水下传来若有若无的龙吟——不是黑雾里的邪啸，是清越的、带着几分期待的低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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