熙攘的人群之中,喧嚣渐渐远去。
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道单膝跪地的身影上,风骨家主那早己佝偻的脊背,在这片天地间,显得那么单薄。
“哼,真是窝囊。”
在人群后方,一个戴着黑色头套的青年,微微低着头,脸庞隐藏在阴影之中。
无人知晓,此刻他那平静的面容下,双眸正死死盯着场中那跪着的老人,眼瞳中翻涌着无尽的愤怒、屈辱与悲恨。
“父亲……”
魂海深处,传来一道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意志之声。
正是风骨昊,残留的最后一丝神魂。
他的意识在灵魂世界中微微颤抖,感受到眼前这一幕,胸腔中像是被万刃割裂,痛得无法呼吸。
那位昔日高大威严、教他持剑修骨的父亲啊,此刻却被人喝令跪下请罪!
风骨昊的残魂疯狂颤抖,目光透过那双混浊的眼睛,死死盯着远处云辇之上的姜无涯。
“妖僧……”
他用尽了所有力气,咬着牙根,声音沙哑嘶哑,在意识之中呼唤着那盘踞在自己魂海最深处的存在。
“若你……若你之后,能够杀了那姜无涯,杀了这个羞辱我父亲,践踏我家族的狗贼……”
他的声音在魂海中回荡,带着癫狂的决绝,带着破碎的无助。
“我……风骨昊……此刻就愿意彻底消散,让这具躯体,永远属于你!”
“若是你不答应——”
他的双瞳忽然闪过一抹冷厉之色,魂海中那最后一丝残魂骤然绽放凌厉的魂光:
“我便与你同归于尽,彻底崩碎神魂,让你再无办法,得到这副躯体的完美承载!”
一瞬间,风骨昊残魂的怒吼在意识世界中炸响,连带着整个魂海都为之一颤。
那妖僧的意识缓缓从黑暗中浮现而出,幽深冷漠的声音响起:
“呵……小娃娃,你倒是会谈条件。”
他没有立刻答应,也没有立刻拒绝,只是那佛音低沉,弥漫着古老、淡漠、凌驾万物的气息。
然而,风骨昊的目光却无比坚定,他看着远处那双依旧跪着的父亲的背影,泪水早己在魂海中无声流淌。
“只要能杀了他——”
“我的一切,都给你!”
魂海之中,死寂无声。
那妖僧的身影在漆黑中浮现,周身佛光缭绕,面容依旧模糊不清,只能看见那双幽深冷漠、俯瞰众生的眼眸。
“杀了他么……”
他轻声低喃,语气中听不出悲喜,唯有一股古老与超然的寂灭味道在流淌。
片刻后,那幽冷的声音再度响起:
“也好,区区蝼蚁,若能换来一具完美的血骨之身,倒也不算亏。”
话音落下,风骨昊残魂的世界忽然亮起了光,像是破碎夜幕中的最后一道晨曦。
他的双眼中,终于浮现一抹解脱的笑意。
“……如此,便好。”
看着魂海中那盘踞在至高之处的妖僧虚影,风骨昊的唇角轻轻上扬,眼瞳深处,所有的怨恨与愤怒,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平静。
“父亲……家族……昊儿无能,未能守护好你们。”
“但……至少,这一份耻辱,我会让他百倍偿还。”
他的身体在魂海中,化作点点光辉,微弱却璀璨。
如同漫天的萤火,带着无尽的不甘、遗憾,“若有来生……我不会再踏入那处秘境。”
“再见了……”
那最后的低语,终究在魂海深处消散。
风骨昊的神魂彻底崩溃,无数细碎的魂光被血色的漩涡吞噬,消散在这片古老阴暗的意识世界里,连同那曾经傲然无畏的姓名,一并湮灭。
此刻,世间再无风骨昊。
唯有那妖僧的低笑声,在黑暗中缓缓回荡,森冷冰寒,带着无尽的淡漠与满足。
“阿弥陀佛……施主的遗愿我会帮你实现的。”
淡漠的佛号自黑布头套下缓缓溢出,风骨昊那双漠然的眼眸微微闪烁着一抹冰冷与迫切。
他扫了一眼风骨家族驻地方向,听着周遭尚未散去的人群窃窃私语,看着那跪地的风骨家主痛苦的背影,眼中闪过一丝冷漠与不耐。
“此地……己非久留之处。”
他低声喃喃,转身之间,黑袍翻飞,宛如一只幽黑的夜枭,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密林深处。
夜风猎猎,林间枝叶摩擦发出沙沙轻响,月光零落,斑驳地洒在他隐没的背影上,却被那缭绕周身的淡淡佛光所吞噬,显得格外森寒阴冷。
“这具身躯,还未完全融合。”
他边走边默默思忖,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膛上,能感受到体内那尚未彻底臣服的筋骨血脉,正隐隐发出排斥与抗拒。
“不过……如今风骨昊己完全消散,剩下的,只是时间问题罢了。”
一缕森冷笑意,自黑布头套下蔓延而出。
不多时,他来到了丛林最深处,一处隐秘的黑石洞窟前。
洞窟前杂草丛生,荒凉阴暗,森冷的雾气自洞口溢出,如同地狱的气息。
风骨昊缓缓走入其中,佛杖在黑暗中闪烁着森森金芒,将他那双淡漠无情的眸子映照得更加阴鸷。
“融合血骨,重铸佛体……”
“待贫僧归来之日,便是尔等……真正受劫之时。”
洞窟深处,回荡着那幽冷的低语。
随后,一切陷入死寂,唯有那隐约震颤的佛光,愈发耀眼,亦愈发诡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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