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砸在江南区娱乐公司的玻璃幕墙上，像无数把银锥在敲打。
林夏跪在首播镜头前，右手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化，血管脉络如冰裂纹般爬向肩膀。
她能清晰看到自己的掌骨在雨幕中泛着青白，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琉璃。
"观众记住的不是合同条款......"她的声音混着首播设备的电流杂音，在首尔夜空炸开。
左手死死攥着徐恩珠的基因检测报告，指节因用力泛白——三个月前在地下钱庄密室捡到的那张泛黄纸页，此刻正与姜美妍的训练生档案重叠在视网膜上。
记忆宫殿的穹顶开始剥落，她能听见自己脑内齿轮崩裂的脆响，却仍在强行将两组数据重组。
暴雨突然被染成血色。
数据流从她瞳孔中涌出，在半空交织成网状光带，像一张要网住整座城市的血茧。
楼下传来机械齿轮的嗡鸣，朴社长的机械人偶群原本整齐跪伏在后台，此刻却集体转动头颅，黑玻璃眼珠同时对准了首播间的摄像头。
为首那具穿着定制西装的人偶抬起手臂，指尖的金属爪擦过地面，火星在雨里炸开。
另一头，徐俊宇的剑鸣刺破雨幕。
他站在顶楼天台上，金色纹路从脖颈爬满整张脸，像被熔金泼过的面具。
林氏族谱的渗血文字浮现在他握着的剑身，每个字都在滴落暗红："血脉诅咒的终结者必须......"话音被雷声截断，他望着楼下那抹单薄的身影，喉结动了动。
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
记忆宫殿的墙壁正在坍塌，她却在碎片中抓住了关键——培养舱爆炸前的财务数据。
那些被朴社长用加密算法藏在血契合同最底层的"自愿"条款，此刻在她眼前明晃晃展开。
所谓"练习生自愿承担训练风险"的免责声明，每一个字都浸着人血，是三年前姜美妍的死亡证明，是徐恩珠被摘取器官时的监控录像，是所有消失在江南区的练习生最后留下的电子痕迹。
"二十年前的灭门案......"
沈美兰的全息投影突然在雨幕中浮现。
她穿着二十年前的旧裙，脖颈处的金色纹路与徐恩珠尸检报告上的咬痕完全重合。
林夏的呼吸一滞——那是在徐恩珠遗体上发现的、被判定为"意外抓伤"的痕迹，此刻正随着全息影像的晃动，在沈美兰颈侧渗出细小血珠。
手机震动声此起彼伏。
所有观众的屏幕同时弹出血契合同的最终条款，白底黑字刺得人眼睛生疼："祭品必须是自愿的谎言"。
陈检察官的卧底信号在此时彻底中断，林夏盯着监控屏上突然变成雪花的画面，终于明白朴社长为什么敢在首播日掀起这场狂欢——他要让整个首尔见证，这些被榨干的"金丝雀"是如何"自愿"走向死亡。
徐俊宇的剑刃抵住心口时，林夏的透明右手刚好蔓延到肘部。
她想喊他的名字，喉咙却像被血糊住。
金色纹路顺着剑身爬进他的血管，与她透明化的皮肤在雨幕中重叠，像两团要烧穿黑夜的火焰。
"真正的祭品不是血脉......"他的声音被雨声揉碎，剑尖刺破皮肤的瞬间，林夏的记忆宫殿轰然崩塌。
但在崩塌前的0.01秒，她将徐恩珠最后一滴血与姜美妍克隆体的基因图谱强行绑定——那是她用记忆宫殿最后的算力抓住的、能撕开所有谎言的钥匙。
全网突然响起电流杂音。接着，是二十年前的雨声。
"阿兰，带着恩珠跑！"男人的嘶吼混着玻璃碎裂声，"朴家要的是林氏结界，他们要拿活人祭......"录音里的女声在哭，是沈美兰年轻时的嗓音："那俊宇怎么办？
他才三个月大......"
"带恩珠走！双胞胎必须死一个，这是林氏祖训......"
控制室的穹顶在这时倒塌。
水泥块砸穿首播灯，碎片溅在林夏脚边，她却感觉不到疼。
透明的右手正与族谱结界纠缠，那些曾吞噬过无数林氏子孙的血色纹路，此刻正顺着她的血管往记忆宫殿里钻。
她看见结界核心漂浮着无数名字，渗血的字迹逐渐淡去——是徐恩珠，是姜美妍，是所有被"自愿"献祭的女孩。
"诅咒终结者将继承......"
话未说完，机械人偶群的自爆声淹没了一切。
火光裹着金属碎片冲上夜空，金色纹路顺着暴雨蔓延，像给首尔镀了层血壳。
林夏被气浪掀翻在地，透明的右手己经覆盖到锁骨。
她望着观众手机屏幕上同时闪烁的"自愿献祭"条款，听着沈美兰的哭喊声穿透雨声，突然笑了。
记忆宫殿的最后一块砖正在坠落。
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蹲在祠堂里，看着族谱上母亲的名字渗出血来；看见三个月前在地下钱庄捡到徐恩珠的基因报告时，窗外飘着和今天一样大的雨；看见徐俊宇第一次递来热可可时，睫毛上沾着的雪。
然后，她听见自己说："记住。"
暴雨仍在倾泻。
林夏扶着破碎的首播台站起，透明的右手己经蔓延到胸口。
她能看见自己心脏的轮廓，像一颗裹在玻璃里的血珠，随着心跳微微颤动。
远处传来警笛声，却被雨声盖得模糊。
她望着手机屏幕上还在循环的灭门案录音，突然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。
那是血。
而在更远的地方，徐俊宇倒在天台水洼里，金色纹路正在褪去。
他望着被血光染红的天空，轻轻扯动嘴角。
雨珠落进他半闭的眼睛，模糊了视线，却让他看清了最后一幕——林夏站在废墟里，透明的右手按在胸口，像在按住什么即将消失的东西。
"下一次......"他轻声说，声音被雨声吞掉，"换我记住。"
林夏突然踉跄了一步。
她的透明右手己经覆盖到心口，能清晰看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。
雨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，凉得刺骨。
她望着手机屏幕上"自愿献祭"的条款，突然觉得那些字在动，像无数条小蛇，正顺着屏幕爬向她的眼睛。
然后，她跪了下去。
透明的右手继续向上蔓延，这一次，停在了胸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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