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厢的门忽而被人敲响。程玄心道了一声“请进”，外面的人进来。
白面书生样，是城锁楼的主人穆子舟。
“穆兄。”
程玄心起身迎他，穆子舟一抬手，示意程玄心不必多礼。
“程兄请坐。我来寻你，是关于宗主令的事。”
程玄心一怔。
“可是令牌出了什么问题？”
穆子舟走到程玄心的对面落座，将一个长方形、巴掌大的木匣子放到程宗主的面前。
匣子打开，里面躺着问天宗宗主令。
“令牌的缝隙己经弥合，从外观上看不出损坏过。但是……”
“穆兄但说无妨。”
程玄心让他别有顾虑，首言便可。
“但这宗主令本身就是能呼风唤雨的法器，空有一个漂亮壳子是不够的。现在里面的法咒己经尽数毁坏，想要修复它，需要另请高明。”
穆子舟的意思很明白了。他只能将令牌的“形”恢复原样。至于里面埋藏的“神”，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。
程玄心沉吟片刻后，颔首。
“我知晓了，此番多谢穆兄。问天宗必会重金答谢。”
穆子舟摆摆手，让他不必拘泥。
“能帮上问天宗宗主的忙，对我们城锁楼来说，也是莫大的荣幸。不过，程兄，这次我见你脸上有愁色，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？”
程玄心和穆子舟的关系不错。两人闲暇时经常凑到一起喝酒。难得程宗主跟同为十派掌门的人士这般亲近，或许是因为穆子舟不是祝锦的徒弟吧。
想起那个满身谜团的渔歌楼司教，想起碎掉的宗主令，还有祝锦……程玄心只觉得自己的头隐隐作痛。
此时的程宗主尚且不知道，让他头疼发作的始作俑者，其实就是一个人。
穆子舟面露关切之意，当然，他也有可能是在打听八卦。程玄心不想过多透露，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：“最近门派来了不少客人，款待他们是大事。”
穆子舟将匣子上面的木板重新归位，状似随意地提起：“我听闻，赤雪门的少门主去了问天宗。那位不是程兄你的师姐？”
程玄心嘴角一抽。
“孟知许正是让我苦恼的源头之一。”
穆子舟露出了然神情，又带了几分看戏的态度。
“孟少门主该不会是因为祝师的事，故意寻你的麻烦吧？”
“怎么会。她是那种得不到就要毁掉的性子。如果祝锦注定无法在赤雪门长留，那她宁愿他死。”
程玄心这句说得倒是实话，孟师姐也不是最近才变的变态，她早年间就不止一次表露过这种倾向了。
穆子舟垂下眼睛，手指上下翻动，一只栩栩如生的机关蟋蟀出现在他的指缝间。
“你们师门的事，我一个外人，了解得不多。但是，程兄。过去的人和事，就让它们过去罢。贪恋旧时的记忆，只会让自己陷入泥沼，无法自拔。”
穆子舟身为顶级匠人，那双厉害的眼睛不但能看得清大小机关的每一个部件，也能窥探人心是非。
只有程宗主不觉得自己身陷囹圄。
程玄心听他提醒，轻声道了谢，也不知究竟听进去几分。
他自称要回门派解决宗主令内里咒术的事，起身和穆子舟辞别。
穆子舟将他送到门口，两人没有多说什么话。只见程玄心施了一个瞬移符，身影消失在曙光中。
看着他离去，穆子舟转身，一人回了楼中。
城锁楼的最高一层是封闭的，平时只有身为楼主的穆子舟能上去。
通往顶层的台阶上有一层厚重的金属门，门锁的位置趴着一只八脚铜蜘蛛，每一只足都对应这八卦中的一个卦象。
穆子舟伸出右手，掌心朝上。从他的手掌间，瞬间生出一团灵力丝线。
这些丝线附着在铜蜘蛛身上，操纵着它的八条腿，在八卦盘上面转来转去。
嗒嗒。
金属快速敲击出清脆的声响，十分有节奏。穆子舟在心中默默地数，当蜘蛛的腿变换八十八下后，从锁的内部传来有些沉闷的响动。
门开了。
门后是一个宽敞的房间。有基本的床榻和桌椅，除此之外，没有多余的装饰。
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祝锦周边，包括但不限于祝锦的画像、祝锦出过的书，还有祝锦推荐过的各类杂七杂八的小物品，贵得吓死人。
虽然穆楼主不是祝锦的徒弟，但他的生活中布满祝锦。
很难说他把这么多祝锦整齐排列是何居心，以穆子舟的性格来看，作为研究的可能性更大。
房间里有一整面墙，没有悬挂物品，也没有窗户。有的只是一幅星宿图。
这星宿图不是画在纸上的，而是有精密的金属零件组成，甚至上面的星辰还在有规律地移动。
这便是穆家世代相传的《机象河图》。这张机关星图能看懂多少，就说明这个穆家后人参悟天机的能力有多强。
一个人便是一颗星。穆子舟轻轻抬手，在空中一划，将代表祝锦的那颗星移动到中间。
这时，有另外的七颗星追随着，也一并到了图的中央。
“怪事……”穆子舟轻声呢喃，“这七颗星，不是早就和祝锦的命辰星分开了？怎么又回……走到一处呢。”
不仅如此，穆子舟还观测到，这些闪烁的亮光有些变化。祝锦的那颗星明亮时，其他的便黯淡些。反之亦然。
穆子舟心里异样。他早算出了祝锦所在的方位，可他没有告诉程玄心。
他是个观测者，不能轻易干涉因果。
改日……去见祝师一面吧。
……
此时的问天宗。程宗主匆忙赶回，却没在大牢里发现渔歌楼司教。
一追查，发现这人，竟然被绑架了。
祝锦听见外面有动静时，立刻放下手里剥到一半的栗子。
“快快，把这里收收！再把我绑起来！”
“收什么？大大方方的。”程玄意不以为然。
“少废话！不是说好绑架的吗？你看这一地的果皮，这是绑架还是茶话会啊？”
“……行吧，我找根绳子。”
程玄意顺利找到了麻绳，把祝锦五花大绑。
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，程玄心单枪匹马，将兄长的别院包围了。
程玄意冷下脸来。
“程宗主，你不请自来，是为何意啊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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