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钟破雾时,金山寺的琉璃瓦还沾着隔夜露,知客僧明心却在山门外踉跄着扑跪在地,袈裟下摆被血浸成深褐。守山门的小沙弥惊得木鱼都掉在石阶上,滚出一串慌乱的响——明心背上插着三枚铁蒺藜,最深处的倒钩几乎要挑破肩胛骨,可他攥着山门木柱的手却死紧,喉咙里挤出的话带着血沫:“快……去大雄宝殿报法海禅师,罗汉堂……罗汉堂的人反了!”
此时大雄宝殿内,法海正立在释迦牟尼佛像前,手里捻着一串乌木念珠。念珠颗颗光滑,是他二十年晨钟暮鼓捻出来的包浆,可今日指腹划过木珠时,却总觉出几分涩意。殿外的风声比往日急,檐角铁马的声响乱得没了章法,他刚要抬手推开殿门,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——不是弟子们轻手轻脚的步子,是带着甲片碰撞的沉响,混着僧鞋碾过青砖的滞涩。
“法海禅师倒是好兴致,”说话的是广智长老,他本该在罗汉堂主持早课,此刻却穿着一身镶铁的僧甲,甲缝里还沾着几缕断裂的僧袍丝线。他身后跟着二十多个罗汉堂弟子,个个手持戒刀,刀刃上的寒光映得殿内的烛火都发颤。广智走到佛前蒲团旁站定,目光扫过法海手中的念珠,嘴角勾起一抹冷意,“如今山下百姓都在传,说禅师你为了收一条白蛇,水淹金山,害了百十条性命——这样的‘功德’,禅师还好意思在佛祖面前诵经?”
法海转过身,念珠依旧在指间流转,声音平静得像殿外的潭水:“广智,你我同修三十年,该知我收白素贞,是因她水漫金山害了生灵。至于水淹之事,是她引西湖水相抗,我自始至终,只求护住山下百姓。”
“护住百姓?”广智突然笑了,笑声撞在殿内的梁柱上,震得供桌上的香炉都晃了晃,“上个月镇江知府来寺里求雨,你说‘天道有常,不可妄求’,转头却为了一条蛇妖动了水法;前几日山下张大户来捐香火钱,求你为他亡故的女儿做场法事,你说‘因果自负,无需超度’,可你却为了那蛇妖,在雷峰塔下守了整整七日——法海,你敢说你做的这些,都合我金山寺的规矩?都合佛祖的意?”
法海的手指顿了顿,乌木念珠卡在了第三十七颗上。他想起上个月知府求雨时,他夜观天象,见东南方有旱魃之气,若强行求雨只会引蝗灾;想起张大户的女儿,是因私通外男被家族沉了塘,这样的因果,便是超度也解不开。可这些话,他没来得及说——广智身后的一个罗汉堂弟子突然上前一步,戒刀指着法海的胸口:“长老说得对!你现在就是被蛇妖迷了心窍,连金山寺的规矩都忘了!今日我们就是要清君侧,把你这个害群之马赶出金山寺!”
“放肆!”法海低喝一声,声音不高,却带着佛门禅威。那弟子被震得后退半步,戒刀险些脱手。广智见状,上前一步挡在弟子身前,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绸,展开时,上面盖着金山寺历代长老的朱印,“法海,你看清楚了——这是寺中七位长老联名写的《驱邪疏》,上面写着你‘罔顾清规,私通妖邪,败坏佛门声誉’,今日我们便是奉了长老会的命,来请你交出住持印玺,即刻离寺!”
法海的目光落在黄绸上,那上面的字迹他认得,有广智的,有掌管藏经阁的广慧的,还有负责寺中香火钱的广能的——这三位长老,平日里就对他“重修行轻香火”的做法不满,尤其是广能,上个月还因他拒绝接受盐商的重金捐赠,在长老会上跟他吵过一架。他突然明白,这场内乱,不是一时兴起,是早就布好的局。
“住持印玺,乃先师传我,是为了让我守护金山寺,守护佛门清誉。”法海抬手按在胸口,那里藏着一枚羊脂玉印,印上刻着“金山寺住持”五个篆字,“你们以私利结党,以谣言构陷,这印玺,我不能交。”
“不能交?”广智的脸色沉了下来,挥手示意身后的弟子上前,“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!今日要么你自己走,要么我们就把你绑了,扔出山门,让天下人看看,你这个‘得道高僧’,是怎么被金山寺逐出门墙的!”
二十多个弟子立刻围了上来,戒刀在烛火下闪着冷光。法海站在原地,没有动,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。他想起二十年前,先师把印玺交给他时说的话:“佛门弟子,当守本心,不被外物所扰,不被私利所困。”那时他跪在佛前,发誓要护好金山寺,护好这一方百姓。可如今,他要面对的,不是作恶的妖邪,而是同寺的师兄师弟,是他守护了二十年的金山寺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法海睁开眼睛,念珠在指间飞速流转,最后“咔嗒”一声停住。他突然身形一动,像一阵风般掠过围上来的弟子,手指在他们的手腕上轻轻一点——那些弟子手中的戒刀瞬间落地,手腕发麻,再也抬不起来。广智见状,大吃一惊,他没想到法海的修为竟然己经到了这般地步。他自己也是修行多年,可在法海面前,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。
“广智,”法海转过身,目光落在广智身上,“我不想伤你们,也不想毁了金山寺。你们若只是为了香火钱,为了住持之位,我可以跟你们去长老会辩明。白蛇传奇情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白蛇传奇情最新章节随便看!可你们若执意要动武,要败坏佛门清誉,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。”
广智咬了咬牙,他知道自己不是法海的对手,可事到如今,己经没有回头路了。他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,拔开塞子,一股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——那是“迷魂散”,是他从江湖术士那里买来的,专门用来对付修行者。他朝着法海的方向撒去,黑色的粉末在空中散开,像一团黑雾。
法海早有防备,立刻屏住呼吸,同时抬手挥出一道真气,将黑雾打散。可就在这时,广智突然扑了上来,手中握着一把短匕——那短匕是用精钢打造的,上面还涂了剧毒。法海没想到广智竟然会用这种阴毒的手段,一时不备,短匕擦着他的左臂划过,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黑色的毒液瞬间渗进伤口,顺着血脉蔓延开来。
“哈哈哈!法海,你没想到吧!”广智见法海中了毒,得意地大笑起来,“这毒是‘七绝散’,半个时辰内若没有解药,你就会内力尽失,变成一个废人!今插翅难飞!”
法海捂着左臂的伤口,脸色渐渐苍白。毒液在体内肆虐,让他的内力开始紊乱,手中的念珠也掉在了地上,滚到了佛前蒲团旁。他看着广智得意的嘴脸,看着那些弟子们或惊恐或兴奋的眼神,突然觉得一阵悲凉——这就是他守护了二十年的金山寺?这就是他同修多年的师兄师弟?
就在这时,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伴随着明心虚弱的呼喊:“禅师!弟子……弟子带援兵来了!”
广智回头一看,只见明心扶着一个老和尚走了进来,老和尚穿着一身破旧的僧袍,手里拄着一根拐杖,正是寺中最年长的圆空长老。圆空长老身后跟着十几个禅房的弟子,个个手持木鱼、念珠,虽然没有戒刀,却一脸坚定。
“圆空长老,你怎么来了?”广智的脸色变了,圆空长老平日里深居简出,从不参与寺中的争斗,今日怎么会突然出现?
圆空长老咳嗽了两声,目光扫过殿内的乱象,最后落在法海的伤口上,眼中满是痛惜:“广智,你糊涂啊!法海禅师是什么样的人,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不清楚吗?他若真的私通妖邪,怎么会二十年如一日地守护金山寺?怎么会在去年蝗灾时,亲自下山化缘,救济百姓?你为了一己私利,勾结外人,陷害同门,你对得起佛祖,对得起先师吗?”
广智还想辩解,可圆空长老却从袖中掏出另一卷黄绸,上面盖着另外西位长老的朱印:“你以为你联合了广慧、广能,就能掌控长老会?告诉你,我们西个老家伙早就看出了你的心思!这才是真正的长老会决议,上面写着你‘结党营私,构陷住持,败坏佛门’,今日我们便是来清理门户的!”
那些原本跟着广智的罗汉堂弟子,见圆空长老来了,又看到了真正的长老会决议,顿时慌了神。有的悄悄往后退,有的甚至捡起地上的戒刀,对准了广智。广智见状,知道自己大势己去,他看着法海,眼中满是不甘和怨毒:“法海,你别得意!今日我败了,总有一天,会有人替我收拾你!”
说完,广智突然转身,朝着殿外跑去。法海刚想追,却因为毒性发作,踉跄了一下。圆空长老连忙扶住他:“禅师,别追了,他跑不了。当务之急,是先给你解毒。”
法海点了点头,目光落在殿内的烛火上。烛火依旧在燃烧,映得佛像的脸一片温和。他想起刚才广智的话,想起白素贞在雷峰塔下的哭喊,想起山下百姓的议论,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。
明心扶着法海,圆空长老让人去取解药。殿外的风声渐渐缓了,檐角的铁马又恢复了往日的章法。可法海知道,这场内乱虽然平息了,但金山寺的风波,却远远没有结束。他看着手中的乌木念珠,又看了看胸口的住持印玺,在心中默念:“佛祖在上,弟子法海,定当守护好金山寺,守护好这一方苍生,纵然前路布满荆棘,也绝不退缩。”
此时,山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,一个弟子匆匆跑来报告:“禅师,圆空长老,镇江知府亲自来了,说有要事求见。”
法海和圆空长老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。知府这个时候来,会是什么事?难道是为了山下的传言,还是为了广智逃跑的事?
法海深吸一口气,压内的毒性,缓缓站首了身子:“走吧,去看看。不管是什么事,我金山寺,都接得住。”
说完,他率先朝着殿外走去。阳光透过殿门的缝隙照进来,落在他的身上,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。身后,圆空长老和弟子们紧紧跟着,脚步声整齐而坚定,像是在宣告——金山寺的天,不会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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